第3章 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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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抚司的厢房内,一灯如豆。 萧然并未入睡。窗外巡逻的脚步声规律而沉重,如同敲打在人心上的鼓点,提醒着他此刻身处的险境。他静坐桌旁,看似闭目养神,耳廓却微不可察地动着,捕捉着远处隐约传来的、被风声雨声削弱了的刑讯拷问与哀嚎。 他在脑中勾勒着北镇抚司内部的布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换岗的间隔、厨房送饭的路径。甚至通过送来的简单饭食和煎药的成色火候,判断着此地的物资储备和人员管理习惯。 这些细微的信息,都可能成为日后脱身或行动的凭借。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轻轻划动,若是有精通棋道之人在此,便能看出那并非杂乱无章的线条,而是一个极复杂的残局推演。烟雨楼…鸩毒…张承之死…边军军械…这几条线在他脑中交错缠绕。 那个车夫模糊吐出的“鸩”字,让他心头沉甸甸。鸩毒罕见,配方几乎失传,与前朝宫廷秘辛牵扯极深,这正是他追查多年血仇的重要线索之一。如今竟在此案中出现,是巧合,还是……冲着他来的 他必须尽快将消息传递出去,让“晦明阁”早做防备,并深入调查烟雨楼与此事的关联。但此刻身陷囹圄,门外守卫森严,如何传递 另一边,林燮的书房亦是灯火通明。 他面前摊着厚厚的卷宗。赵锐垂手禀报:“大人,查过了。萧然,年约二十二,约一年前三月初至京城,盘下回春堂。籍贯文书齐全,自称江南人士,父母早亡,家道中落,故北上谋生。医术高超,尤其擅长金针渡穴,治愈不少疑难杂症,平日深居简出,除了坐诊施药,便是在家看书研习医道,与朝堂官员几无往来。邻里皆赞其仁心仁术…” “够了。”林燮打断,手指敲击着桌面,“太干净了,像被人精心修饰过。一年前三月初”他捕捉到某个时间点,那正是朝中一波不大不小的清洗之后不久。 “是。属下也觉蹊跷,但明面上确实查不出任何错漏。” “查不到,就是最大的错漏。”林燮冷声道,“一个身怀如此绝技之人,背景岂会这般简单继续查,往深里查,江南那边也派人去核实。” “是。还有…烟雨楼那边,表面是乐坊,背后东家似乎与宫里某位退下来的老公公有牵扯,关系网复杂,常有权贵出入,一时难以探清虚实。” “宫里”林燮眼神更沉。他拿起关于张承案的卷宗,上面记载了对其府邸的秘密搜查结果:“张承府中账册有大量不明银钱往来,标记诡异,经手人似与军器监有关。而那名车夫,据其家人称,近日常常晚归,身上沾有酒气和…脂粉香气,似乎多次出入烟雨楼。” 一条模糊的线,似乎隐隐约约地将烟雨楼、鸩毒、张承之死、军械联系了起来。 林燮起身,决定再去会一会那位看似无懈可击的萧先生。他以询问伤者病情为由,再次来到厢房。 萧然开门,见他深夜前来,并不意外,侧身让他进入。 “先生的病人,情况如何”林燮在桌边坐下,目光扫过房间。一切整洁如常,唯有桌上一本书倒扣着,似是刚刚翻阅。 “伤势已稳,但神识未清。若能熬过明日,生机便大一分。”萧然答道,语气平和,为他斟了一杯温水。 “先生妙手。”林燮状似随意地拿起那本倒扣的书——《本草拾遗》,并非医经,而是杂记野史类,“先生好雅兴。” “闲来无事,聊作消遣。”萧然神色不变。 林燮放下书,忽然道:“今日那车夫醒来片刻,又说了几个字。”他紧紧盯着萧然的眼睛,“烟雨楼。” 房间内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萧然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片刻的神情:“哦京城第一乐坊莫非那张大人生前是那里的常客倒是…风雅。”他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探讨意味,“大人也对那等地方感兴趣” 又一次,轻巧地将问题反弹回来,滴水不漏。 林燮从他脸上看不到丝毫破绽,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又升腾起来。他几乎可以肯定,此人与烟雨楼必有牵扯,却抓不到任何把柄。 这时,赵锐在门外低声禀报,打断了屋内无声的交锋:“大人,东厂魏公公来了,已在花厅。” 林燮眉头瞬间紧锁。魏瑾这条老阉狗此刻来,绝无好事。他起身,对萧然道:“先生早些休息。”语气依旧冷淡。 走到门口,他脚步一顿,似乎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放在桌上:“底下人买的点心,甜腻碍口,扔了可惜。”说完,不等萧然反应,便大步离开,带起一阵冷风。 那锦盒做工考究,分明是宫廷御制式样。 萧然看着那盒点心,又抬眼看向林燮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他沉默片刻,最终没有去碰那点心。 花厅里,东厂督公魏瑾端着茶盏,尖细的嗓音带着假笑:“林指挥使真是贵人事忙啊,张承的案子查了这许久,还没个结果厂公那边可是关切得很呐。陛下虽未明言,但这心里头…怕是也等着呢。林大人可莫要…辜负圣恩啊。” 话语里的威胁与施压,毫不掩饰。 林燮面无表情地与之周旋,心中冷意更甚。魏瑾的出现,让他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 应付走魏瑾,已近子时。林燮身心俱疲,揉着发胀的额角走回书房,却见萧然房内的灯还亮着。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过去。 透过未关紧的门缝,他看到萧然并未睡下,而是坐在桌边,就着灯火,正仔细地缝补一件…似乎是白日里弄破的袖口。侧影清瘦,神情专注而安静,灯光柔和了他原本有些疏离的轮廓,竟显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林燮正看得出神,萧然似有所觉,抬眼望来。四目相对,林燮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随即又觉得自己此举莫名,冷着脸推门而入:“还没睡” “快了。”萧然放下针线,目光掠过林燮眉宇间的疲惫和紧绷的下颌线,沉默一瞬,起身拿起小火炉上一直温着的茶壶,重新沏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不是他平日喝的浓茶,而是宁神的花草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林燮看着递到眼前的茶杯,又看看萧然。对方眼神平静,并无讨好之意,仿佛只是随手之举。他迟疑片刻,接了过来。温热的杯壁熨帖着因紧绷而微凉的手指,茶香入鼻,竟真的驱散了几分烦躁。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喝了一口。 萧然也不再言语,重新坐下,拿起针线继续缝补。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一坐一站,空气里却流动着一种奇异而短暂的平和。 忽然,萧然像是想起什么,状似无意地轻声开口:“《本草拾遗》中偶有记载,鸩毒之性,猛烈诡谲,然配制之法近乎失传。前朝宫内或有秘录…不知太医院档案库中,是否会存有只言片语” 林燮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倏然抬眼看向萧然。 萧然却依旧低着头,专注地引线穿针,仿佛只是随口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