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图穷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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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玉熙宫外。天色微熹，林燮的身影从地下秘道骤然现身，恰好与一队巡逻侍卫撞个正着！ “拿下！”侍卫头领虽惊不乱，厉声喝令，同时拔刀前指。数名侍卫立刻呈扇形围拢上来，刀锋在黎明前的昏暗中闪烁着寒光。 林燮心知绝不能在此纠缠，一旦被拖住，对方援兵赶至，地下秘道的秘密恐怕就保不住了，自己也难以脱身。他眼中寒芒一闪，不退反进，身形如鬼魅般前冲，绣春刀化作一道匹练，并非斩向人身，而是直劈地面！ “锵！”火星四溅！刀锋与青石地砖碰撞，激起一溜碎石烟尘，瞬间遮蔽了侍卫们的视线！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林燮足尖猛地一点，身形拔地而起，如同苍鹰掠空，竟直接从几名侍卫头顶越过，扑向不远处的密林！ “放箭！”侍卫头领反应极快，嘶声喊道。 数支弩箭带着尖啸射向林燮后背！林燮仿佛背后长眼，人在空中，拧腰回身，绣春刀舞成一团光幕！ “叮叮当当！”弩箭尽数被磕飞！ 而他也借助这反震之力，速度更快，几个起落便没入了茂密的树林之中，消失不见。 “追！吹号示警！封锁西苑！”侍卫头领又惊又怒，连声下令。尖锐的警号声瞬间划破了西苑的宁静。 然而，林燮既已脱身，又岂是那么容易能被追上的他对西苑地形了如指掌，专挑偏僻小径，身形快如闪电，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悄然翻出西苑高墙，融入了京城清晨开始苏醒的街巷之中。 他没有回北镇抚司，而是直接去了自己在城中的一处秘密据点。迅速换下夜行衣，处理掉可能追踪的痕迹后，他立刻通过特殊渠道，向沈墨和赵千山发出了最高级别的指令。 指令只有八个字：“西苑地下，军火秘道，速围！” 做完这一切，林燮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凝重。行踪暴露，对方必然警觉，现在就是在抢时间！看是锦衣卫的动作快，还是对方转移销毁证据的速度快！ 与此同时，萧然在沈墨等人的护送下，终于安全抵达了京城，并直接被接到了这处秘密据点。 “林兄！”萧然见到林燮，见他无恙，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随即立刻将那个装着“赤血茯苓”的木盒递上，“幸不辱命。” 林燮接过木盒，打开看了一眼那株赤红如玉、散发着至阳气息的圣药，心中感慨万千。他简要将京中局势，尤其是西苑地下发现军火库和秘道的情况告知萧然。 萧然闻言，脸色亦是微变：“军火库秘道看来对方所图，不仅仅是朝堂权柄，而是……倾覆社稷！” “不错。”林燮沉声道，“如今行踪已露，必须立刻行动，端掉那个窝点！萧先生，你回来的正好，这‘赤血茯苓’……” “此物至阳至刚，专克阴邪蛊毒。”萧然接口道，“陛下所中‘蚀心蛊’，若有此物为主药，或可炼制解药，即便陛下已……也能借此厘清蛊毒来源，追查施蛊之人。而且，此物对白莲教那些借助阴邪之力的法术，亦有克制之效。” “好！”林燮眼中精光一闪，“事不宜迟！沈墨和赵千山应该已经调动人马围困西苑了！我们立刻过去！这次，定要斩断‘菩提’伸向京城的这只黑手！” 然而，就在林燮与萧然准备动身前往西苑之际，一名留守北镇抚司的千户匆匆赶来，脸色难看地禀报：“大人！不好了！张居正张阁老联合多位御史，以及五军都督府几位勋贵，以‘擅闯禁苑、图谋不轨’为名，弹劾大人！他们……他们此刻正聚集在宫门外，要求面见太后，罢黜大人官职，交由三法司会审！” 林燮脚步一顿，眼中瞬间布满寒霜！ 好快的反应！好狠的反击！ 他这边刚刚发现西苑秘密，行踪暴露不过一个多时辰，张居正那边就已经准备好了弹劾的奏章，并且联合了勋贵势力！这绝非临时起意，分明是早有预谋，就等着一个发难的借口！ “擅闯禁苑”他们是如何得知的除非……西苑的侍卫系统中，也有他们的人！甚至，那个灰影背后的势力，与张居正根本就是一体！ 这是典型的倒打一耙！想借此机会，将他林燮彻底打落尘埃！ “林兄，此事……”萧然蹙眉，意识到情况的复杂性。若林燮被弹劾下台，甚至下狱，那么清查“菩提”、护卫京城的重任将无人能担。 “无妨。”林燮摆了摆手，声音冰冷而镇定，“跳梁小丑，垂死挣扎而已。他们想借此绊住我，为西苑那边转移销毁证据争取时间做梦！” 他略一沉吟，对那千户下令：“传我命令，让赵千山按原计划，立刻强攻西苑地下秘道！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证据！沈墨带队，封锁西苑所有出口，许进不许出！至于宫门外那些人……” 林燮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让他们等着！本官这就去西苑，给他们拿‘图谋不轨’的证据！” 他看向萧然：“萧先生，恐怕要劳烦你，随我去西苑走一遭了。有你这医国圣手在，或许能更快找出那些军火和秘道的关窍，也能防备对方狗急跳墙，使用蛊毒邪术。” 萧然重重点头：“义不容辞。” 两人不再耽搁，立刻带着一队精锐缇骑，快马加鞭，直奔西苑而去。 宫门外，张居正等人还在慷慨陈词，要求严惩林燮。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林燮已然绕开了他们，直扑风暴的真正中心！ 图已穷，匕已见。 最终的较量，就在西苑那幽深的地下秘道之中！ --- 锦衣夜行 第192章 地底硝烟 西苑外围，已被赵千山率领的大队锦衣卫缇骑围得水泄不通，弓上弦，刀出鞘，气氛肃杀。所有试图出入的人员，无论身份，一律被强行扣留。 林燮与萧然赶到时，赵千山立刻迎了上来：“大人，已经找到玉熙宫下的入口，但里面机关重重，而且对方抵抗顽强，我们的人冲了几次，伤亡不小，暂时被阻在第一条岔路之后。” “带我下去！”林燮毫不犹豫，当先步入玉熙宫。 宫内，那块青石板已然被彻底撬开，露出黑黝黝的洞口，里面隐约传来兵刃交击和呐喊声。浓烈的血腥味和火药味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林燮与萧然对视一眼，率先沿着阶梯而下。萧然紧随其后，手中已扣住了金针和几种应对蛊毒瘴气的药物。 阶梯之下，甬道内的战斗正如火如荼。锦衣卫凭借着人数优势和对地形的初步熟悉，正与据守在一处石闸之后的敌人激烈交锋。那石闸厚重，只留一道缝隙，敌人凭借地利，不断射出冷箭，投掷火油，给锦衣卫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地上已经躺倒了十余名双方人员的尸体。 “大人！”见到林燮亲至，正在指挥进攻的一名百户精神一振。 “情况如何”林燮扫视战场。 “这石闸太过厚重，强攻不易。后面岔路众多，我们不敢贸然深入。”百户回道。 林燮观察了一下石闸的结构和周围的岩壁，对萧然道：“萧先生，可能看出机关枢纽所在” 萧然目光锐利，仔细扫过石闸边缘和附近的墙壁，忽然指向石闸上方一处不起眼的、雕刻着兽首的凸起：“那里！气息流动有异，应是枢纽之一。但需小心，可能设有反制。” 林燮点头，对赵千山道：“掩护我！” 说罢，他身形一展，如同壁虎游墙，悄无声息地攀上甬道顶部，向着那兽首凸起靠近。 守卫在石闸后的敌人发现了他的意图，立刻有数支弩箭射来！下方的锦衣卫也立刻以强弓硬弩还击，压制对方。 林燮在箭雨中穿梭，险之又险地避过攻击，终于靠近了那兽首。他并未直接触碰，而是运足目力仔细观察，果然发现兽首口中含着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细线，连接着内部机关。 他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根细小的铁钩，小心翼翼地伸入兽口，勾住那根细线，然后运足内力，猛地一拉！ “咔嚓！”一声机括轻响从石闸内部传来。 紧接着，那厚重的石闸并未如预想般升起，而是猛地向下一沉，露出了下方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同时，兽首口中喷出一股淡绿色的毒烟！ “小心毒烟！”萧然一直在下方密切关注，见状立刻提醒，同时将一枚药丸弹向林燮。 林燮接过药丸含入口中，屏住呼吸，身形向下急坠，落入那刚刚出现的洞口之中！他竟是要从这意想不到的路径强行突破！ “大人！”赵千山等人大惊。 萧然却相对镇定，他对林燮的身手和机变有足够信心。他快速对赵千山道：“赵镇抚使，带人清理毒烟，准备从此处强攻！林大人已为我们打开了通路！” 赵千山闻言，立刻下令：“快！用湿布捂住口鼻，清理毒烟，随我杀进去！” 甬道内再次陷入混战。 而林燮落入那洞口后，发现下面是一条更加狭窄、仅供一人通行的垂直竖井，深不见底。他施展壁虎功，减缓下坠之势，同时警惕地感知着下方。 约莫下降了五六丈，脚下终于触到实地。这是一条横向的狭窄通道，仅容弯腰前行。通道内弥漫着更浓烈的火药和金属气味。 他沿着通道小心前行，没走多远，便听到前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快！把最重要的东西从水路口运走！其他的……来不及带走的，全部炸掉！”一个焦急的声音喊道。 炸掉林燮心中一凛！对方果然要狗急跳墙，毁灭证据！ 他不再隐藏，速度陡然加快，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狭窄通道！ 眼前豁然开朗，正是那个巨大的地下军火库！只见数十名敌人正在慌乱地将一些箱子搬往暗河边的码头，另有几人则在军火堆旁安置着什么，显然是火药！ “一个不留！杀！”林燮暴喝一声，绣春刀化作夺命寒光，直扑那些安置火药的敌人！ “是林燮！他怎么会在这里！”敌人惊恐大叫，顿时一片混乱。 刀光闪烁，血花飞溅！林燮如同虎入羊群，所过之处，敌人纷纷倒地。他的目标明确，绝不能让对方引爆军火库！ 然而，对方人数众多，且不乏亡命之徒。很快便有数人悍不畏死地缠住了林燮。而那边，引信已经被点燃，嗤嗤地冒着火花，迅速向着火药堆蔓延！ 眼看爆炸在即！ 就在这时，萧然和赵千山也带着大队锦衣卫从竖井和原本的石闸方向杀了进来！ “快！截断引信！”赵千山见状目眦欲裂，大吼着带人冲了过去。 萧然目光一扫，锁定了一个看似头目、正在指挥搬运最后几个箱子的灰衣人。他指尖一弹，一枚金针无声无息地射出，直取对方后颈要穴！ 那灰衣人反应极快，猛地侧身避开，回头恶狠狠地看向萧然：“汉人医师！你找死！”他口中念念有词，一股阴寒的精神力量如同毒蛇般袭向萧然！ 又是白莲教妖人！ 萧然谨守心神，同时将“赤血茯苓”取出握在手中。那至阳至刚的气息散发开来，竟让那股阴寒的精神力量为之一滞！ 灰衣人脸色一变：“赤血茯苓！” 趁此机会，萧然再次射出数枚金针，封堵其退路。赵千山也带人解决了引信，怒吼着冲向码头。 地底空间内，厮杀声、兵刃碰撞声、落水声、爆炸（小范围）声此起彼伏，硝烟与血腥味弥漫每一寸空气。 林燮刀法如神，已然将阻拦他的数名敌人斩杀，正欲冲向码头，擒拿首脑。 突然，那暗河之中，一艘黑色小船如同鬼魅般冲出，船头站立一人，正是那个从他手中逃脱过的灰影首脑！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混乱的战场，以及正在激战的林燮和萧然，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随即一挥手！ “轰隆！” 军火库靠近码头的一角，猛地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显然是他们预先设置的又一重机关！巨大的冲击波和碎石瞬间将码头区域淹没，也阻断了林燮等人追击的道路！ “咳咳……”烟尘弥漫中，林燮挥袖拂开碎石，再看暗河，那艘黑色小船已然顺着湍急的水流，消失在黑暗的河道尽头。 又让他跑了！ 而那个与萧然交手的灰衣头目，也在爆炸的混乱中，被其同伙救走，跳入了暗河。 战斗逐渐平息。锦衣卫控制了整个地下军火库，缴获了大量军械，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最重要的首脑人物，再次逃脱。 林燮站在狼藉的码头边，看着奔流不息的暗河，面色阴沉如水。 萧然走到他身边，看着手中依旧散发着温热气息的“赤血茯苓”，缓缓道：“虽未竟全功，但毁其巢穴，缴其军械，已断其一臂。而且……我们拿到了这个。” 他指了指那些被缴获的、未来得及运走的箱子和散落的文书。 “更重要的是，”萧然看向暗河，“他们如此仓皇逃脱，甚至不惜炸毁部分军火，说明他们还有更重要的据点，或者……更大的图谋，即将发动。” 林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他知道萧然说得对。 地底的硝烟暂时散去，但地上的风暴，恐怕才刚刚开始。 他转身，目光锐利如刀：“清理战场，清点缴获！所有俘虏，严加审讯！我要知道，这条暗河，究竟通向哪里！” --- 锦衣夜行 第193章 唇亡齿寒 西苑地下军火库被捣毁，缴获大量军械物资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尽管首脑逃脱，但这无疑是继“香积厨”之后，对“菩提”组织的又一次沉重打击，也暂时遏制了对方可能发动的武力突袭。 然而，朝堂之上的风波，却并未因此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张居正及其党羽，以及部分被拉拢的勋贵，抓住林燮“擅闯西苑禁地”这一点，咬死不放。他们在朝会上慷慨陈词，在奏章中连篇累牍，将林燮描绘成一个目无君上、恃宠而骄、肆意妄为的权奸，称其行为已严重威胁到皇权安危和朝廷法度。甚至隐晦地将西苑地下军火库的出现，也归咎于林燮“管理不善”、“监察不力”，才让逆党有机可乘。 这些指控，看似围绕“擅闯禁苑”这一条，实则包藏祸心，目的是从根本上否定林燮的权威和合法性，为最终扳倒他做舆论准备。 更令人心惊的是，圣母皇太后刘氏（皇次子生母）的态度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她在一次召见辅政大臣时，虽未直接指责林燮，却言语间流露出对“朝局动荡”、“臣权过重”的忧虑，并暗示应“秉公处理”，“以安人心”。 显然，张居正一派已经成功地说服或影响了太后。毕竟，对于深居后宫、渴望稳定和权力的太后而言，一个权势滔天、似乎不受控制的权臣，确实比那些表面上恪守臣节的文官更具威胁。 一时间，林燮仿佛成了众矢之的。弹劾他的奏章堆积如山，朝堂之上要求严惩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甚至连一些原本中立的官员，也开始动摇，或保持沉默，或暗中与林燮一派划清界限。 唇亡齿寒。依附于林燮的锦衣卫系统和中下层军官，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北镇抚司门庭若市变成了门可罗雀，一些原本与林燮交好的官员也开始避而不见。 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从四面八方向林燮挤压而来。 北镇抚司值房内，气氛压抑。 沈墨和赵千山站在下首，脸色愤懑。 “大人！张居正那老匹夫欺人太甚！还有那些勋贵，分明就是与逆党勾结！我们为何不直接……”赵千山脾气火爆，忍不住说道。 “直接什么”林燮打断他，语气平静，但眼神深处却蕴含着风暴，“拿着没有确凿证据的猜测，去冲撞阁老和勋贵然后坐实我们‘跋扈专权’、‘构陷忠良’的罪名” 赵千山语塞，但依旧不甘：“难道就任由他们污蔑不成” “污蔑”林燮冷笑一声，“他们现在巴不得我们有所异动。只要我们一动，无论对错，都是给了他们口实。届时，就算我们有西苑缴获的军械，他们也可以反咬一口，说这是我们为了构陷而自导自演！” 沈墨相对沉稳，忧心道：“大人，如今舆论对我们极为不利，长此以往，恐军心民心有变啊。而且，太后那边……” 林燮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他知道，这是一场政治上的围剿。对方利用规则和舆论，将他逼入墙角。单纯的武力，在此刻反而会成为负担。 “萧先生那边情况如何”林燮问道。萧然回来后，便一直在研究“赤血茯苓”和那些从西苑缴获的文书密码。 “萧先生还在潜心研究，他说那些密码颇为复杂，与白莲教的一些古老经文有关，需要时间。”沈墨回道。 林燮点了点头。他知道，破局的关键，或许就在萧然的研究，以及对那些俘虏的审讯上。必须找到直接指向张居正乃至其背后藩王的铁证！ “传我命令。”林燮转身，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第一，对所有俘虏，加大审讯力度，尤其是那个被擒的蒙面首领，我要知道他们的上层联络方式和人员名单！第二，加派人手，顺着西苑那条暗河向下游追踪，务必找到其出口和可能的接应点！第三，让我们的人，暗中收集张居正及其党羽与京西皇陵卫、乃至各地藩王联络的证据，哪怕是蛛丝马迹！” “是！”沈墨和赵千山齐声领命。 “至于朝堂上的那些聒噪……”林燮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不必理会。他们想用口水淹死我林燮那就让他们试试看。只要我们握紧刀把子，站稳脚跟，这些跳梁小丑，翻不了天！”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也不能让他们太肆无忌惮。让御史台我们的人，也上几道折子，弹劾张居正结党营私、其门生故吏在地方贪腐枉法之事。记住，要抓几件有真凭实据的小事，不必牵扯大案，目的是搅浑水，让他们也不得安生。” “明白！”沈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是政治上的反击，虽然暂时无法致命，但足以让对方分心，不敢全力进攻。 命令下达，锦衣卫这台庞大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然而，林燮心中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真正的胜负手，在于能否在对方发动最终图谋之前，拿到决定性的证据，或者……抢先一步，打断他们的脊梁！ 就在林燮积极部署反击之时，一名缇骑带来了一个来自宫中的消息——新皇朱载垕，因近日受到惊吓，加之天气骤变，感染风寒，病倒了。太后下旨，命太医署全力诊治，并让林燮“安心办案，暂不必入宫请安”。 看似关怀体恤，实则蕴含着疏远与隔离。 林燮接到这个消息，沉默良久。 对方已经开始对幼主下手了还是仅仅借此机会，将他排除出权力核心 无论哪种，都不是好兆头。 他感到，那张无形的大网，正在越收越紧。 唇亡齿寒，他这看似坚固的“牙齿”，若不能尽快咬破这困局，恐怕真要与那摇摇欲坠的“嘴唇”一同倾覆。 --- 锦衣夜行 第194章 茯苓破障 秘密据点内，烛火摇曳。萧然伏案疾书，桌面上摊满了从西苑缴获的、写满奇异密码的纸张，以及几本他随身携带的、关于白莲教和古文字的典籍。他眉头紧锁，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停笔沉思，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专注。 那株“赤血茯苓”被放置在一个玉碗中，置于案头，散发着温润的赤光和至阳的气息，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 林燮推门而入，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他知道，萧然此刻进行的工作，可能关乎整个局面的走向。 良久，萧然终于放下笔，长长舒了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如何”林燮这才开口问道。 “有些头绪了。”萧然指着桌上一张他刚刚译出的纸张，“这些密码，确实与白莲教一支古老的‘净土宗’经文暗合。他们利用经文中的字句和特定符号，来传递信息。” 他将译出的内容指给林燮看。上面是一些断断续续的语句和地名： “……香积厨已暴露，速断……” “……西苑地枢，乃转运关键，务必守住……” “……‘真龙’已动，不日将至……” “……京城内应，伺机而动，里应外合……” “……‘菩提’之光，将涤荡浊世……” 虽然依旧零碎，但信息量巨大！不仅证实了西苑地下军火库（地枢）的重要性，更明确指出“真龙”已经行动，即将抵达京城！而且，京城之内有他们的内应，准备里应外合！ “内应……果然有内应！”林燮眼中寒光闪烁，“可能确定内应身份” 萧然摇了摇头：“密码中用了代称，暂时无法对应到具体之人。但级别定然不低，否则无法配合‘里应外合’。” 他又拿起另一张纸，上面是他对“赤血茯苓”的研究笔记：“此物确为天下至宝。我仔细查验过，其性至阳，蕴含奇异生机，对阴邪蛊毒有天然克制。陛下所中‘蚀心蛊’，若有此物为主药，辅以几味臣药，我有七成把握可炼制出解药，即便蛊毒已深，也能逼出残余蛊毒，厘清来源。”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重要的是，我发现此物散发的气息，对白莲教那种借助阴邪之力的法术，有着极强的干扰和净化作用。或许……可以借此，找出隐藏在我们身边、修习了此类法术的内应！” “哦”林燮精神一振，“如何找” “白莲教核心成员，往往修炼一种名为‘阴煞功’的邪门内力，或身上携带蕴含阴邪之气的符箓、蛊虫。”萧然解释道，“平时他们可以收敛气息，难以察觉。但若在密闭空间内，以‘赤血茯苓’为主药，配以几味引导药性的辅药，点燃形成‘破障香’，其至阳气息弥漫开来，修炼‘阴煞功’或携带阴邪之物者，体内气息必生感应，轻则气血翻涌，重则邪功反噬，无所遁形！” 这简直是为眼下困局量身定制的利器！ 林燮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需要多久可以配成此香” “药材都是现成的，半个时辰足矣。”萧然肯定道。 “好！立刻配制！”林燮当机立断，“就在此处先行试验！” 他立刻吩咐下去，严守据点，任何人不得打扰。 萧然取出药具，开始忙碌。他将“赤血茯苓”小心地刮下少许粉末，与其他几味药材混合，研磨、调配，动作娴熟而精准。很快，一种呈现淡金色、散发着奇异温热香气的香粉便配制完成。 萧然将其放入一个特制的紫铜香炉中，引火点燃。 一缕淡金色的、带着温热感的香烟袅袅升起，起初并无特异，但很快，那香烟仿佛拥有了生命般，不再随意飘散，而是如同水银泻地，均匀地弥漫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一股温暖、祥和、却又带着一丝凛然不可侵犯的至阳气息，充斥了整个空间。 林燮和萧然屏息凝神，仔细感知着自身和周围的变化。 起初，并无异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约莫一炷香后，林燮忽然感觉到，据点外围的某个方向，传来一丝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能量波动！那波动阴冷而躁动，与这满室的至阳气息格格不入！ “在东南角！”林燮与萧然几乎同时低喝出声！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与了然！这据点之内，竟然真的潜藏着修炼白莲教邪功的内应！ 林燮身形一动，已如闪电般扑向东南角！那里是几名负责外围警戒的低级缇骑休息之所！ 当他冲到那里时，只见一名年轻的缇骑正蜷缩在角落，脸色惨白，浑身剧烈颤抖，额头青筋暴起，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周围的其他几名缇骑则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看到林燮到来，那名年轻缇骑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疯狂，猛地抬手，似乎想要有所动作！ “拿下！”林燮岂能给他机会，隔空一指，凌厉的指风已击中其穴道！ 那缇骑身体一僵，软倒在地。 萧然随后赶到，检查了一下那名缇骑的状况，沉声道：“确是‘阴煞功’反噬之象！而且……他体内似乎还被种下了某种阴损的蛊虫，此刻正在被‘破障香’激发！” 林燮脸色铁青。没想到，“菩提”组织的渗透竟然如此之深，连他精心挑选的锦衣卫缇骑中都被安插了钉子！ “把他带下去！严加审讯！我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渗透的！上线是谁！传递过什么消息！”林燮的声音冰冷刺骨。 “是！”闻讯赶来的沈墨立刻带人将那名缇架走。 香炉中的“破障香”渐渐燃尽，室内的至阳气息也开始缓缓消散。 林燮和萧然站在房中，心情却并未轻松。 虽然成功揪出了一个内应，但这仅仅是个开始。京城之内，朝堂之上，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这样的“菩提”信徒 而且，“破障香”范围有限，不可能对所有人进行甄别。 “此法虽妙，但难以大规模使用。”萧然道，“而且打草惊蛇，对方必然会更加警惕。” 林燮点了点头，目光深沉：“无妨。揪出一个，就能顺藤摸瓜，扯出一串！更重要的是，我们有了对付他们邪术的方法！” 他看向案头那株依旧散发着温润赤光的“赤血茯苓”，仿佛看到了撕破重重迷雾的希望。 “立刻根据译出的密码，调整我们的部署！重点监控京城各门，尤其是西边！同时，加强对张居正等可疑人员的监视！我要知道，‘真龙’究竟何时至，内应如何‘动’！” 茯苓破障，虽只窥得一隅，却已照亮了前进的方向。 猎手与猎物的终极对决，即将拉开序幕！ --- 锦衣夜行 第195章 风满帝京 “破障香”揪出内应，以及密码破译出的零碎信息，如同拼图般，让林燮对“菩提”组织的最终图谋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一位被称作“真龙”的藩王即将抵达京城，与城内的内应里应外合，发动旨在颠覆朝纲的巨变！ 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紧迫。 林燮立刻进行了周密的部署： 京畿管控： 赵千山率精锐缇骑，联合可靠的京营兵马，加强对京城九门的管控，尤其是西门，对所有进出人员，特别是车队、大型货物进行严格盘查。同时，派出多支小队，在京畿要道巡逻，留意任何可疑的大规模人员调动。 内部肃清： 沈墨负责对内肃清。以那名被揪出的缇骑为突破口，顺藤摸瓜，清查锦衣卫内部可能存在的其他渗透者。对北镇抚司及关键部门人员进行一轮秘密的背景复核和心理观察。 重点监控： 对张居正府邸、与京西皇陵卫指挥使冯坤过往密切的勋贵府邸、以及西苑等关键地点，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严密监控，记录所有人员往来。 宫中戒备： 以防万一，林燮以“加强宫禁安全”为由，调整了皇宫部分区域的守卫，尤其是幼皇帝朱载垕所在的乾清宫和太后居所，全部换上了绝对可靠的锦衣卫和御前侍卫。 应急准备： 命令京营中忠于朝廷的部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武装叛乱。 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撒向整个帝京。 然而，对手显然也察觉到了风声鹤唳。张居正等人虽然依旧每日上朝，处理政务，但言行更加谨慎，几乎抓不到任何把柄。京西皇陵卫那边，冯坤也称病不出，锐健营的调动完全停止，仿佛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但这种平静，反而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萧然则继续潜心研究“赤血茯苓”和那些密码文书，试图找出更多线索，尤其是关于“真龙”具体身份和抵达方式的信息。 这日傍晚，萧然终于又有了新的发现。他在一份看似记录药材采购的密码文中，破译出了一条关键信息： “……三日后，子时，西山水月庵，‘贡品’至。” 西山水月庵那是西山脚下一座早已荒废的尼姑庵，位置偏僻，靠近皇家陵园。“贡品”很可能指代的就是那位“真龙”藩王！ 三日后，子时！时间地点都明确了！ 林燮接到这个消息，眼中精光爆射！终于等到你了！ “好！就在水月庵，布下天罗地网，迎接这位‘真龙’！”林燮立刻下令，“赵千山，你亲自带人，提前埋伏在水月庵周围，不得走漏半点风声！沈墨，监控张居正、冯坤等人，若他们届时有所异动，立刻拿下！” “是！” 接下来的两天，京城表面依旧平静，但暗地里的调动却紧锣密鼓。赵千山率领最精锐的人马，化整为零，悄无声息地潜入西山，将荒废的水月庵及其周边区域控制得如同铁桶一般。 林燮和萧然则在北镇抚司，等待着最终时刻的到来。 然而，就在约定日期的前一天，一个意外的消息打破了平静——卧病多日的皇陵卫指挥使冯坤，突然“病愈”，并以“祭扫陵寝”为名，带着数百名皇陵卫精锐，离开了京城，前往西山皇陵！ 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冯坤突然出城，目的地同样是西山！这绝不是巧合！ “大人，冯坤此举，定是与水月庵之事有关！是否提前拦截”沈墨急报。 林燮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让他去。他去了，正好将皇陵卫的叛逆分子一网打尽！传令赵千山，计划不变，但需格外警惕冯坤的人马！若他们进入水月庵区域，一并解决！” “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帝京上空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到了第三日，夜幕降临。 子时将近，西山笼罩在沉沉的夜色之中，万籁俱寂，只有山风呼啸。 荒废的水月庵，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庵堂后的放生池早已干涸，布满枯叶。 赵千山和他的人马，如同石雕般潜伏在周围的树林、山石之后，呼吸都压到了最低，目光死死盯着庵堂和那条通往山下的唯一小路。 子时正刻！ 山脚下，隐约传来了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以及细微的脚步声！ 来了！ 所有埋伏者的心都提了起来。 只见一队约莫二三十人的队伍，护卫着几辆覆盖着厚布的马车，沿着山路缓缓而来。队伍中的人皆身着黑衣，动作矫健，眼神警惕。 为首的，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人，但从其身形步态来看，绝非寻常人物。 队伍径直来到了水月庵前的空地上停下。 黑色斗篷人抬起头，似乎在观察着这座荒庵。月光偶尔透过云隙，照亮他斗篷下隐约可见的、带着几分贵气与威严的侧脸。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另一支队伍，从山路的另一个方向快速而来！为首的，赫然正是皇陵卫指挥使冯坤！他带着近百名心腹，全副武装，很快与那支黑衣队伍汇合在一起。 “臣，冯坤，恭迎王爷大驾！”冯坤对着那黑色斗篷人单膝跪地，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 王爷！果然是藩王！ 黑色斗篷人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冯指挥使辛苦了。京城之内，准备得如何了” “回王爷，张阁老等人已准备就绪，只待王爷信号，便可打开城门，控制宫禁！” 他们的对话，清晰地传入了埋伏的赵千山耳中。 赵千山不再犹豫，猛地一挥手下令：“动手！擒拿逆王！” “杀——！” 瞬间，埋伏在四周的锦衣卫如同神兵天降，火把骤然亮起，将这片区域照得如同白昼！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场中的两股逆匪！ “有埋伏！” “保护王爷！” 场中顿时大乱！黑衣护卫和皇陵卫叛军慌忙结阵抵抗，与冲杀下来的锦衣卫激战在一起！ 兵刃碰撞声、呐喊声、惨叫声瞬间打破了山夜的宁静！ 赵千山一马当先，直扑那个黑色斗篷的“王爷”！擒贼先擒王！ 冯坤见状，怒吼着挥刀迎上，挡住了赵千山：“你的对手是我！” 两人瞬间战作一团！ 而那黑色斗篷人，在几名心腹黑衣人的拼死护卫下，且战且退，试图向着山林深处遁去。 眼看就要被其逃脱！ 突然，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其退路之上！手中金针在月光下闪烁着寒芒！ 正是萧然！他不知何时，也已潜入此地！ “王爷，留下吧。”萧然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黑色斗篷人脚步一顿，斗篷下的目光锐利地看向萧然。 风，吹拂着他的斗篷，猎猎作响。 帝京之畔，西山之巅，决定王朝命运的一战，就在这荒废的古庵前，惨烈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