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匈牙利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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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安，陛下。”拉斯洛稳步上前，向着端坐于主位上的身影，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符合他身份与场合的礼节。 即便是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下，拉斯洛仍会为这位姑母的容貌感到一瞬的失神。 她那头罕见的、宛若月华流泻般的修长银发，被精心梳理在帝国皇冠之下，几缕发丝轻柔垂落，与她那双带着一丝奇异魅惑感的紫罗兰色眼瞳相映成辉。 那瞳孔的颜色深邃而神秘，仿佛能洞悉人心，又时常流露出一丝与皇帝尊位不甚相符的、慵懒而玩味的笑意。 这独特的容貌让她在庄严肃穆的宫廷中，总显得格外突出，甚至有些…不真实的美。 然而此刻，那双紫瞳中惯常的慵懒被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慎，目光落在拉斯洛身上，带着复杂的考量。 “拉斯洛，”腓特烈开口，她的声音平稳，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你来得正是时候。”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点过面前桌上散开的几卷文书。 “布达佩斯的消息很不妙。大贵族乔凡娜匈雅提（原亚诺什匈雅提）凭借瓦尔纳的残军和旧部，暂时稳住了局面，她承认你的继承人地位，但...” 她顿了顿，紫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她要求你归还圣冠...” 她话音刚落，旁边一位身着匈牙利贵族服饰、面带焦虑的信使立刻激动地补充，语速极快： “陛下！拉斯洛殿下！议会现在吵翻了天，支持您的声音有，但更多人在观望，甚至有人叫嚣要推举本地贵族！” “或者…或者…” 他瞥了一眼腓特烈，没敢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或者直接支持乔凡娜登上王座。 静寂。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仿佛能听见尘埃落定声响的死寂。空气凝固了，压力如同实质般挤压着谒见厅内的每一个人。 波西米亚使臣嘴角似乎勾起一丝看好戏的弧度，帝国大臣们眉头紧锁，也有选帝侯的使者们在一旁观望。 腓特烈姑母的目光落在拉斯洛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既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他如何应对这近乎羞辱条件的考量。 就在这片几乎要将人压垮的沉默中... 拉斯洛忽然抬起头，他面带笑意地直视着那位焦虑的匈牙利信使，用一种清晰而纯正的匈牙利语缓缓开口，嗓音还带着孩童的清亮，却掷地有声： “使臣阁下，várj, mig a dio leesik.” 一句古老的匈牙利谚语，在此刻被一个刚刚十一岁的、理论上应远离匈牙利土壤的孩子说出，竟带着一种奇异的份量与亲切。 它暗示着对时机的成熟等待，也微妙地回应了对方急切的心态。 厅内懂匈牙利语的人都是一怔。 不等他们细品，拉斯洛继续操着那口流利的匈牙利语说道，语气转为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与远见： “请转告乔凡娜匈雅提总督，我深切理解并感谢她在国难之际挺身而出，稳定局面的功绩与苦心。” “她的勇气与忠诚，是王国不能失去的力量，更是基督不可或缺的天主之盾。”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腓特烈姑母，见她紫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兴味，才继续说道，抛出了他的核心提议： “我提议，由她这位战功赫赫的‘白骑士’，在我成年亲政之前，担任匈牙利的摄政，全权处理王国政务，统御军队，抵御我们共同的敌人。”他特意强调了“共同的敌人”。 “而我，”他的声音清朗而坚定，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 “将即刻启程前往罗马，在主教的亲自指导下潜心学习圣谕与治国之道。待时机成熟，我必将恳请教宗冕下亲自为我加冕！” 就在他话音落下，“加冕”一词的余音尚在大厅回荡的瞬间—— “咚！” 谒见厅那厚重的大门被庄重地推开，时间精准得如同戏剧高潮。 之前奉命离去的那位女仆长去而复返，她的步伐因为手中捧着的物件而显得异常沉重而虔诚。 只见一个深紫色的天鹅绒垫子上，安然躺着一顶璀璨夺目、结构独特、蕴含着无上权威与数百年历史的—— 圣伊什特万王冠！ 阳光透过高窗，恰好倾泻在那古老的黄金、珐琅与宝石之上，十字架微微倾斜，仿佛带着神性的目光，见证着此刻的誓言。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沉重的、令人心悸的力量，瞬间为拉斯洛的话语加上了最无可辩驳的注脚。 “在匈牙利人民的见证下戴上这顶圣冠！”拉斯洛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仿佛王冠的出现本就是他话语的一部分。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那顶承载着匈牙利天命的王冠，然后缓缓扫视全场， “届时，我自会亲赴布达佩斯，与我的摄政王并肩抵御异教徒，履行我作为匈牙利国王的全部职责。” 整个谒见厅陷入了极致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孩童君主的老练谋划与圣冠重现的震撼景象所击中。 匈牙利信使的激动和焦虑化为彻底的震撼与敬畏，他看着王冠，又看看拉斯洛，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波西米亚使臣脸上的那点玩味彻底消失，转为深深的凝重和难以置信。 帝国大臣们交换着震惊的眼神，甚至有些选帝侯的使者已经在心底暗暗计划着如何联姻。 就连端坐于上的腓特烈姑母，那双深邃的紫瞳中也猛地迸发出极其明亮的赞赏光芒，她的唇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微微扬起。 每一个奥地利人都应是一名演讲家，正如每一位普鲁士人都应是一名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