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维也纳不容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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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洛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中那点离愁别绪被冲淡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无奈。 他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带着宠溺的、近乎投降的笑容。 “好吧，我的骑士小姐，”他无奈地摊了摊手，“看来今晚的‘大风车’，我是非去挑战不可了。” 西尔维亚这才满意地松开手，小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刚才的离别愁绪从未存在过。 她再次握紧自己的木剑，对着拉斯洛行了一个虽然不太标准却无比认真的骑士礼。 “以骑士之名，拉斯洛殿下，”她朗声说道，声音清脆而坚定，“愿您旅途平安，武运昌隆！我会在这里，等待您凯旋！现在——” 她话锋一转，带着点小得意，“——让我们先去准备晚上的‘战斗’吧！” 话音未落，她已将练习用的木剑随手放在一旁，匆匆向不远处的教官挥了挥手示意。 随即一把抓住拉斯洛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向训练场侧门跑去，那急切的模样，仿佛生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 “快点快点！”她一边拉着拉斯洛跑一边催促，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拉斯洛哥哥快跟上！你今天剩下的时间全都属于我！” 拉斯洛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只能无奈地跟上她的步伐。 穿过拱门，沿着熟悉的石廊奔跑，西尔维亚熟门熟路地将他拉到一扇雕花木门前——那正是专属于她的更衣室。 “在这里等我！不许走开！”她像个小大人一样命令道，碧蓝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随即推开门闪身进去，又“砰”地一声关上，只留下拉斯洛一个人站在门外。 门内立刻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夹杂着女孩清脆的自言自语：“…那件不行…太素了…啊！找到了！这件最好看！” 拉斯洛背靠着冰凉的石墙，听着门内窸窸窣窣的动静，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被天鹅绒包裹的小木剑，那轻飘飘的重量此刻却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感。 没过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西尔维亚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剪裁合体的浅蓝色丝绒裙装，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银色花纹，金色的卷发也重新梳理过，别上了一枚小巧的珍珠发饰。 她甚至还煞有介事地在腰间系了一条象征性的银色绶带，努力模仿着骑士勋章的样式。 秀丽与英武竟完美的在她的身上呈现。 她微微扬起下巴，努力摆出最“骑士”的姿态，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和微微泛红的脸颊却暴露了她的兴奋与期待。 “怎么样”她原地转了个圈，裙摆划出一个小小的弧线，“今晚的‘战斗’，我准备好了！拉斯洛哥哥，我们先去集市那里玩上一整天，到晚上再参加晚宴。” 她伸出小手，掌心向上，眼神明亮而充满信任。 拉斯洛看着眼前这个努力将骑士精神与宫廷礼仪融合在一起的小女孩，心中最后一丝离别的阴霾也被驱散。 他伸出手，轻轻放入她温热的小手，然后紧紧握住。 “当然，”他微笑着回答，声音沉稳而坚定，“我的骑士小姐。我们一起去迎接一切攻来的‘巨人’吧。” 维也纳的集市在午后的阳光下喧嚣而鲜活。松软香甜的蛋糕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冷冽的盔甲在铁匠铺前闪着寒光，色彩缤纷的布料如同流动的彩虹。 西尔维亚像只快乐的小鸟，拉着拉斯洛穿梭其间。她为他的罗马之行挑选了一枚据说能带来好运的蓝宝石胸针，而拉斯洛则为她买了一顶装饰着小小羽毛的精致软帽。 两人的笑声淹没在热闹的市声中，口袋渐渐被各种小玩意儿填满。 时间在欢快中悄然流逝，暮色四合。 “该回去了！”西尔维亚看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语气带着一丝不舍，但更多的是对晚宴的期待，“我们得换上‘战袍’！” 两人在城堡回廊上暂时分开，为晚宴做好最后的准备。 拉斯洛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天鹅绒礼服，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银色纹饰，象征着哈布斯堡的威严。 他对着银镜整理了一下领口，镜中的少年褪去了几分稚气，眉宇间多了一丝沉稳。 他深吸一口气，独自向那灯火璀璨、乐声隐隐传来的宴会大厅走去。 通往大厅的回廊幽深而安静，与方才集市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前方，几位衣着华贵的宾客正带着自家的孩子，向守在厅门前的侍从递上烫金的请柬，然后带着矜持的微笑步入那片光与声的海洋。 拉斯洛心中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突然想到了前世小说中的经典桥段。 他微微整理了一下礼服前襟，而后步履沉稳、神情泰然自若地走向那扇象征着宫廷社交圈核心的大门。 终于，前方的宾客鱼贯而入。 轮到拉斯洛时，一位身着轻甲、眼神锐利却不失温和的侍卫队长微微蹲下身，目光与他平视，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这位小绅士，请小心脚下的台阶。还有，”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长辈般的关切，“美酒虽好，可不要贪杯哦。” 说着，他侧身让开通道，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果然，能到这里的人哪有蠢货呢。”拉斯洛在心中轻笑，脸上却保持着得体的平静。 只见他优雅地、如同一位真正的绅士般，轻轻脱下了头上那顶装饰着羽毛的软帽，向这位善意的侍卫微微颔首致意。 “多谢提醒。”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一份与年龄不符的从容。 然后，他稳稳地抬起脚步，跨过那道象征着身份与权柄的门槛，正式踏入了神圣罗马帝国宫廷晚宴的核心。 就在拉斯洛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光影中的瞬间，一位明显是新面孔的年轻侍卫，带着几分局促和好奇，连忙凑到刚才与拉斯洛交谈的侍卫队长身旁。 “队长，”他压低声音，眼神还忍不住瞟向拉斯洛消失的方向，“队长，这…您难道认识这位小绅士”他欲言又止，显然对队长那番近乎“殷勤”的态度感到惊讶。 只见队长收回目光，脸上刚刚那温和的笑意仿佛从未出现。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拍打，而是用带着铁手套的手指，精准而有力地捏住年轻侍卫的下巴，将对方梗着脖子张望的脑袋硬生生掰了回来，迫使他直视自己那双冰冷如鹰隼的眼睛。 年轻侍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和眼神震慑得浑身一僵。 “今天是你第一次上岗，”队长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刮过头皮，“念你初犯，我不罚你。” 他松开手，年轻侍卫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大气不敢出。 队长锐利的目光扫过他惊魂未定的脸，一字一句，清晰而冷酷地说道：“你是从乡下刚来到这里吧...在维也纳，你只需要记住一句话——”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在年轻侍卫的心上： “帝国之都，不容蠢人！” 年轻侍卫瞳孔骤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他猛地挺直身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队长！属下…属下受教了！” 队长不再看他，目光重新投向那扇灯火辉煌的大门，仿佛刚才的训诫只是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脸上的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更加冷硬，像一块沉默的磐石，守卫着这座容不下半分愚蠢的权力殿堂。 他当然不知道那个男孩的确切身份——那位常年蜗居学习、今朝展示荣光的遗腹子。 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判断。 他见过太多人。趾高气扬的贵族，谄媚逢迎的廷臣，惶恐不安的外使，还有那些自以为聪明、实则漏洞百出的蠢货。 而这个男孩…不同。 那脚步的沉稳，那目光的平静，那接过提醒时微微颔首的从容…那绝然不是一个被宠坏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贵族少爷该有的姿态，也绝非一个怯懦畏缩的可怜虫能伪装出来的气度。 那是一种…在权与力的教养中沉淀下来的松弛感，一种超越年龄的清醒与自持。 他不需要知道他是谁。他只需要知道，在维也纳这座以人心为棋盘的巨大迷宫前，这个孩子没有流露出半分愚蠢的气息。这就够了。 正如他掷地有声的那句话：维也纳不容蠢人！ 在这里，如果你不知道谁是蠢货，那你就是那个蠢货！ 他挺直脊背，如同磐石般重新伫立在门侧的阴影中，锐利的目光透过盔甲，漠然地扫视着下一个接近的宾客，将所有的思绪重新沉入冰冷的行动中。 而门内流淌出的乐声与欢笑，仿佛与他身处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