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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股长带回来的“舆论发酵”消息，如同一剂强心针，让宋梅生更加确信，张怀民这条贪婪的鲨鱼已经闻到了血腥味。但仅仅让鲨鱼围着打转还不够，需要给它一个明确的方向，一个足以让它疯狂到失去理智、主动撞向礁石的目标。 宋梅生坐在办公室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里飞速盘算。直接栽赃张怀民贪污公款太低级，也容易被反查。必须找一个更巧妙、更能触动日本人神经的点。他想起了之前为了拉拢关系，曾与一位负责后勤协调的日本商社顾问松本有过几次往来。这位松本顾问性格倨傲，胃口不小，但最近似乎因为派系斗争失势，被调回了新京（长春）。一个失势的日本顾问……这里面，似乎可以做点文章。 一个计划的雏形渐渐清晰。他要借张怀民这把“刀”，去触碰日本人最敏感的神经——内部派系斗争和可能存在的利益输送，而且要让这把“刀”看起来是自作主张，与他宋梅生毫无干系。 他按下召唤铃，再次把刚刚表完忠心、肾上腺素还没完全消退的王股长叫了进来。 王股长脸上还带着之前的兴奋，小眼睛眨巴着：“科长，还有什么吩咐” 宋梅生示意他靠近些，脸上换上一副推心置腹又带着点忧虑的表情：“老王啊，刚才你做得很好。不过，光靠底下人嚼舌根，火力还不够猛，张副局长那边，未必会立刻下死手。” 王股长一听，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那……科长的意思是” “得给他加点料，递一把更顺手的‘刀’。”宋梅生压低了声音，眼神锐利，“我记得，前两个月，总务科是不是通过松本顾问的渠道，紧急采购过一批特种轮胎和汽油账目上……好像有点小小的出入，对吧” 王股长心里咯噔一下，额头又开始冒汗。那批物资确实是走了特殊渠道，价格比市面高了将近两成，其中的“差价”自然是上下打点以及进了宋科长和自己这些小喽啰的腰包。这是见不得光的事，科长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科……科长，那笔账……不是已经……”王股长说话都结巴了。 宋梅生摆摆手，露出一个“你知我知”的表情：“别紧张，我不是翻旧账。我的意思是，张副局长现在不是想找我的茬吗你就想办法，把这个‘茬’，轻轻地、不经意地，送到他外甥赵三的耳朵里。” 王股长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送……送给赵三科长，这……这不是把刀把子往敌人手里塞吗” 宋梅生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塞过去的，未必是刀把子，也可能是烫手的山芋。你听我说……”他凑近王股长，低声吩咐起来。 “你呢，找个机会，比如在食堂吃饭，或者下班路上‘偶遇’赵三。你就装作喝多了点，或者因为被我骂了心情不好，跟他抱怨，就说……‘唉，这日子没法过了，宋科长逼得太紧，连之前跟松本顾问那边走的账，现在都要翻出来重查，这不是要人命吗’” 王股长听得一愣一愣的。 宋梅生继续点拨：“然后，你要显得特别后悔，赶紧捂嘴，说‘哎呀我喝多了胡说八道，你千万别往外传！松本顾问虽然调走了，但这事关皇军顾问的面子，传出去谁都吃罪不起！’总之，要点就是：第一，暗示我那批物资的账有问题；第二，强调这事涉及一个已经失势但毕竟还是日本人的顾问，很敏感；第三，要表现出你非常害怕事情泄露。” 王股长琢磨了一下，小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一拍大腿：“高啊！科长！您这招真是……绝了！”他仿佛已经看到赵三那个蠢货听到这消息后，如获至宝、屁颠屁颠跑去向他舅舅汇报的样子。“赵三那小子，又贪又蠢，肯定以为抓住了科长您天大的把柄！张副局长一听涉及日本顾问和账目问题，肯定觉得是彻底扳倒您的好机会，绝对会咬着不放！” “没错。”宋梅生满意地点点头，“但要让他去咬，而不是我们主动递刀子。你表演得要自然，要像是酒后失言，万分后悔。特别是那句‘事关皇军顾问面子，传出去谁都吃罪不起’，一定要带着恐惧说出来，这反而会让他们更相信消息的真实性。” “明白！科长您就瞧好吧！论装傻充愣、酒后吐真言，我可是专业的！”王股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仿佛要去领一个光荣的任务。 宋梅生看着他这幅样子，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这王股长，用好了是把不错的快刀，就是胆子小了点，得时时敲打。他脸色一正，叮嘱道：“记住，分寸一定要拿捏好！只是‘暗示’，不要给出任何具体细节。剩下的，让张副局长和赵三自己去发挥想象。你演完这场戏，就立刻躲远点，别再掺和，后面无论发生什么，都跟你没关系，明白吗” “明白！明白！科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然后立刻隐身！”王股长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看着王股长领命而去、背影都透着一股子要去搞事情的兴奋劲，宋梅生端起已经凉透的茶，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这招“借刀杀人”很险，是在走钢丝。如果张怀民足够谨慎，或者那个松本顾问那边出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都可能引火烧身。 但眼下，他别无选择。特务科的调查迫在眉睫，他必须制造一个更大的爆点，来转移高岛的视线。让张怀民去触碰“日本顾问”和“账目问题”这个敏感点，无疑是最佳选择。以张怀民对权力的贪婪和对自己的嫉恨，他几乎百分百会咬钩。 “但愿张副局长对这份‘大礼’能满意。”宋梅生自言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他仿佛已经看到，张怀民拿着这份“莫须有”的罪证，如获至宝地冲向特务科，却不知自己正挥舞着一把双刃剑，最终砍向的，很可能是他自己。 计划的第一步已经迈出，现在，需要一点耐心，等待鱼儿咬钩。宋梅生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几个警察正在懒洋洋地扫雪。表面的平静下，暗流即将化作惊涛。他需要利用这暴风雨前的最后一点时间，养精蓄锐，准备好迎接明天那场决定命运的正面交锋。 就在这时，他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从早上到现在，神经一直紧绷着，竟忘了吃饭。宋梅生哑然失笑，再大的阴谋诡计，也挡不住五脏庙造反。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他嘟囔了一句，决定先去警察局门口那家熟悉的馆子，吃一碗热乎乎的羊汤泡馍。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跟那些牛鬼蛇神斗智斗勇。至于张怀民会不会上钩就让子弹先飞一会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