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在你眼里看见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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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金属墙壁反射着惨白的光，将隔离区内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死亡的颜色。 时间，在这里被拉扯成一条绷紧的弦，每一秒的跳动都像是刀锋在弦上刮擦，发出刺耳的预警。 苏凛静静地坐在房间中央的拘束椅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得如同雕塑。 他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用钢铁般的意志强行封锁住地心那足以毁灭一切的熔岩。 角落里，肖玦的视线一刻也未曾离开过他。 脖颈上那个银色的电磁屏蔽项圈散发着微弱的凉意，像一道冰冷的枷锁，却也是他能留在这里的唯一凭证。 他手中紧紧攥着那个小巧的红色遥控器，按键的轮廓几乎要烙进他的掌心。 那是苏凛交给他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对他最残酷的信任。 “如果你看到我动手，就按这个按钮。” 苏凛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它会释放强电流，让我昏迷十分钟——足够你们把我锁进防 - 爆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气中的压迫感越来越强，仿佛有无形的巨手正在缓缓收紧，要将这里的一切都捏成粉末。 第三十六小时，异变陡生。 苏凛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疯狂地转动。 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 他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一丝梦呓般的微笑浮现在他苍白的唇边。 “林晚……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与脆弱，像是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你原谅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原谅我的……” 肖玦的心脏猛地一缩，掌心的遥控器瞬间变得滚烫。 林晚，这个名字像一根淬毒的针，狠狠刺入他最深的记忆。 那是苏凛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是他上一世所有痛苦的根源。 现在，程序正在利用这份痛苦，将他拖入最甜蜜也最致命的幻境。 只要按下去，苏凛就会安静下来。 只要按下去，强电流会瞬间中断他脑内的异常波动，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 可是，肖玦的手指悬在按钮上方，却重如千钧，怎么也按不下去。 他看着苏凛脸上那种近乎天真的幸福表情，那是在现实中被剥夺了太久的东西。 他怎么忍心亲手碾碎它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苏凛，项圈的束缚让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窒息。 他在苏凛面前蹲下，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她没回来，是我在这儿。” 苏凛的呓语被打断，脸上幸福的表情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迷茫和挣扎。 肖玦凝视着他，眼中翻涌着无尽的悔恨与痛楚，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是来找替身的，苏凛。我是来认罪的。” “认罪”两个字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苏凛的幻境。 他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惊扰的暴怒。 那双猛然睁开的眼睛里，不再有丝毫的理智，只剩下猩红的、被数据侵蚀的疯狂。 “滚开！” 苏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挣脱了拘束带的一角，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隔离区的门口，那里是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 一旦他冲出去，他体内那不稳定的能量核心就会成为引爆整个基地的源头！ 千钧一发之际，肖玦没有丝毫犹豫，用自己的身体狠狠撞了过去，将苏凛拦腰截住。 他没有去按那个遥控器，而是选择了最直接、也最危险的方式——用血肉之躯，去阻挡一头失控的野兽。 苏凛被彻底激怒了，他转过身，双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掐住了肖玦的喉咙，将他狠狠掼在冰冷的金属墙上。 窒息感瞬间席卷而来，肖玦的视线开始模糊，肺部的空气被一点点榨干。 但他没有挣扎，只是用尽全力，一遍遍地重复着那句话，像是刻入灵魂的誓言。 “你可以恨我……但别丢下我……” “杀了我……或者……别丢下我……” 监控室内，杜骁死死盯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脑波数据图，脸色煞白。 “快看！”他指着其中两道纠缠在一起的波形，声音都在发颤，“苏凛的脑波每次达到峰值，都会辐射出一种特殊的频段……这个频段……天啊，它恰好能激活肖玦体内残留的‘小舟人格’数据模块！” 屏幕上，一道代表苏凛的红色波形如狂风巨浪，而另一道代表肖玦的蓝色波形则在它的冲击下，被动地泛起涟漪，但又顽强地维持着自身的存在，甚至试图反向影响红色的波形。 “他们在无意识中，形成了神经共振。”杜骁喃喃自语，” 隔离区内，那双掐在喉咙上的手，力道在无声无息间，竟然松动了一丝。 时间终于走到了第四十八小时的临界点。 警报没有响起，但一种比任何警报声都更恐怖的死寂笼罩了整个空间。 苏凛的身体猛地僵直，瞳孔彻底涣散，失去了所有焦距。 他缓缓张开嘴，口中念出了一串冰冷而毫无意义的字符。 “Φ……7……Δ……k……” 那是系统接管的最终指令。 他的肌肉像石头一样绷紧，身体的控制权正在被一点点剥离。 他即将不再是苏凛，而是一个代号为“灰烬”的终极兵器。 “不——！” 肖玦发出一声嘶吼。 他看着苏凛眼中最后一点属于人的光芒即将熄灭，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爆。 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瞬间，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猛地扯下脖子上的电磁屏蔽项圈，刺耳的电流声一闪而过。 他没有丝毫停顿，抓起地上因撞击而碎裂的一块金属片，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的手腕！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袖。 他扑到苏凛面前，不顾一切地将流淌着鲜血的手腕凑到苏凛毫无血色的唇边。 “你说过，真实的情感才能打破程序！” 他用尽全身力气咆哮着，滚烫的鲜血一滴滴落在苏凛冰冷的嘴唇上。 那不仅仅是他的血，里面融合着他多年来小心翼翼保留的、从母亲遗书上提取的微量dna样本。 那是他作为“人”的最后证明。 “现在，用我的血，证明你还活着！” 一滴滚烫的、带着生命温度的血珠，顺着苏凛的唇角，滑入了他的口中。 那僵硬如雕塑的身体，猛地一颤。 如同被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滔天巨浪。 苏凛猛地睁大了眼睛，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剧烈地喘息起来，仿佛一个溺死的人重获新生。 他眼中的猩红色数据流疯狂闪烁，最终像潮水般退去，露出了底下清澈而痛苦的眼眸。 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望着眼前这个满脸血污，手腕上血流如注，却依旧死死盯着他、不肯退后一步的男人。 那双眼睛里的执着与疯狂，比他体内的程序更加不可理喻。 漫长的、几乎凝固了时间的对视后，苏凛终于缓缓抬起僵硬的手臂，颤抖着，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我以为……重生是为了复仇……”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栗，“原来……是为了遇见你。” 在他们紧紧相拥的那一刻，世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全球十几个主要城市的“清源会”秘密分会，在同一时间接到了来自最高加密渠道的匿名举报信。 信件的附件，是长达数百页、记录着“灰烬逆种”全部非法人体试验的原始数据和血腥影像。 而在遥远的北欧，常年冰封的地下数据中心深处，“破晓计划”的核心代码库被一个无法追踪的指令悄然解锁。 它的首页，一行全新的标语缓缓浮现，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 “当两簇火焰共同燃烧，黑暗将无法呼吸。” 隔离区内，死寂被打破，只剩下两人沉重而交织的呼吸声。 那扇隔绝了他们四十八小时的厚重金属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门前。 战斗并未结束，只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