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裂痕与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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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二努力回忆着，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只是……感觉有点像，看不太清……” 虽然无法证实，但这无疑提供了一个新的、令人心惊的思路——石板上的符号，可能不仅仅是指引，更可能是与那些超自然生物沟通或控制的媒介！ “加快破译速度！”贾瑄对几位专家沉声道，“我们必须尽快弄清楚这石板上到底写了什么！这关系到我们能否活着回去，更关系到能否阻止那场灾难！” 船队在沉默与警惕中继续航行。每个人都明白，他们带回的，可能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答案，而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漩涡中心。前方的归途，依旧充满了未知的杀机与谜团。 海战后的“斩浪”号，如同一个负伤的巨人，在墨蓝色的海面上艰难前行。船体左舷留下了几处触目惊心的破损，水手们正在全力抢修，用备用的木板和桐油灰勉强封堵着缺口。甲板上，血迹已被冲洗，但那股浓重的铁锈与死亡混合的气息，却久久不散。伤员的呻吟不时从底舱传来，随船医师忙碌不堪，药草的苦涩气味弥漫在空气里。 士气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低谷。接连的恶战、诡异的遭遇、不明的敌人以及那些仿佛来自深渊的巨蛇，都像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即便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面对这种超出认知的恐怖与持续的生死压力，难免会产生疑虑与恐惧。一些低沉的议论开始在船员中悄悄流传——我们到底在面对什么这趟航行是否本身就是一种禁忌那块从地狱般洞穴里带出的石板，会不会带来更大的厄运 贾瑄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情绪的蔓延。他深知，一支离心离德的队伍，无法应对接下来的挑战。在舰队进行必要的休整和航线调整时，他进行了一次简短的训话。 他站在主桅杆下，目光扫过甲板上聚集的、面带疲惫与不安的船员，声音沉稳而有力，穿透了海风的呼啸： “诸位兄弟！我知道，连日征战，诡异频生，大家身心俱疲，心中亦有疑惑。我们面对的，并非寻常的倭寇海匪，而是一个勾结外魔、意图倾覆我大周社稷、乃至引发滔天灾祸的庞大阴谋！” 他停顿了一下，让每个人都消化这句话的分量。 “黑珊瑚群岛的祭坛、洞穴中的骸骨、那些受驱使的战船、还有海中那非人的怪物……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目的——就在三个月后的‘星坠之时’，于那传说中的归墟之地，举行一场名为‘苏醒’的邪恶仪式！此仪式若成，后果不堪设想！届时，恐非仅东南不保，我大周万里河山，亿万黎民，皆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举起手，指向东南方向，语气斩钉截铁：“我们此番出海，并非无谓的冒险，而是奉陛下密旨，斩断魔爪，阻止这场浩劫的前锋！我们肩上扛着的，是国运，是苍生！我们此刻的每一次挥刀，每一次航行，都是在为身后的家园、父母妻儿，争取一线生机！” “我知道，前路凶险，敌人强大而诡异。但正因如此，才更需要我等同心戮力，共渡难关！靖安司没有懦夫，大周的水师更没有孬种！想想我们死去的弟兄，他们的血不能白流！我们带出来的情报，必须送回去！这块石板背后的秘密，必须揭开！”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声音陡然提高：“传我将令，所有伤员优先救治，所有勇士，按功行赏！待我等凯旋归朝，陛下必不吝封赏！而现在，我需要你们每一个人，握紧手中的刀枪，稳住船舵，相信我，跟随我！踏破归墟，粉碎奸谋，护我河山！” “愿随大人，踏破归墟，护我河山！”雷参将第一个振臂高呼。 “踏破归墟，护我河山！”渐渐地，零星的回应汇聚成整齐划一的怒吼，船员们眼中的迷茫和恐惧被重新点燃的斗志所取代。贾瑄的这番话，如同一剂强心针，暂时稳定了军心，将散乱的士气重新凝聚起来。 --- 训话结束后，贾瑄回到了指挥舱。表面的坚定之下，是更深沉的忧虑。稳定军心只是第一步，如何破解石板之谜，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危机，才是关键。 石板的破译工作依旧进展缓慢。那位古文字幕僚几乎不眠不休，对照着所有能找到的、哪怕是牵强附会的古籍记载，试图找到解读那诡异文字的钥匙。前钦天监犯官则反复推算着“荧惑”异星的轨迹，以及其与石板上星辰图案的关联。 阿二也被允许更多地参与进来。他的任务不再是简单的整理，而是凭借其独特的“感觉”，协助专家们筛选可能的解读方向。他会指着某个扭曲的符号，说这个让他想起洞穴里水流的漩涡；或者指着另一个复杂的组合，说这个似乎和那些巨蛇鳞片上的纹路有某种呼应。 这种基于直觉的提示，往往能给陷入僵局的专家们带来新的思路。例如，当他再次强调某个符号与蛇鳞纹路的相似性时，前钦天监犯官猛地一拍大腿：“是了！或许这些文字并非单纯的表意或表音，而是某种……模拟自然之‘纹’！如同鸟兽足迹，风云痕迹！它们记载的，可能是一种沟通、或者……驾驭自然伟力（或者说邪力）的方法！” 这个大胆的假设，为破译工作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他们开始尝试不再将文字视为独立的字符，而是将其与石板整体的图案——那巨大的蛇形符文、漩涡状的“归墟之眼”、星辰标记——结合起来，将其视为一个完整的、蕴含着某种“能量”流动或“指令”的符阵！ 然而，就在破译工作似乎看到一丝微光时，船队内部，一道潜藏的裂痕，终于因为持续的压力和那块不祥的石板，而悄然显现。 是夜，月隐星稀，海面只有船只破浪的单调声响。大部分船员都已歇息，只有值夜的水手和巡逻的哨兵在岗位上坚守。 在“斩浪”号底舱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里，两个人影正在低声密谈。其中一人，是船上的一个老舵手，姓孙，在东南水师服役多年，经验丰富，平日里沉默寡言。另一人，则是一名靖安司的低级探员，姓钱，平日在档案房做事，此次被编入船队负责文书记录。 “老孙头，你我都看见了……那玩意儿邪门得很！”钱探员的声音带着恐惧，“自从把它弄上船，我们就没安生过！海盗、怪蛇、还有那些像鬼一样的战船……这根本不是什么建功立业，这是找死啊！再跟着走下去，只怕还没看到归墟，咱们就都得喂了海里的怪物！” 孙舵手吧嗒着旱烟，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烟锅一明一灭：“那你说咋办跳海游回去” “我观察过了，”钱探员压低声音，“姓贾的把那石板当宝贝一样锁在指挥舱里。只要我们……我们想办法把它弄出来，扔回海里！说不定……说不定那些鬼东西就不会再追着我们了！我们就能平安回去！” “偷石板”孙舵手的声音带着诧异，“你疯了那是钦犯！贾大人何等人物被他发现，我们还有命在” “不让他发现不就行了”钱探员急切道，“我知道指挥舱换岗的规律，也知道那锁的结构……老孙头，你在船上人缘好，能找机会调开守卫片刻就行！成了，我们大家都能活命；不成……大不了也是个死，总比被那些怪物撕碎强！” 长时间的沉默，只有海浪声和孙舵手沉重的呼吸声。 “……你容我想想。”最终，孙舵手掐灭了烟，声音沙哑地说道。 他们并不知道，这番对话，被恰好因为心中烦闷、难以入眠而在底舱附近踱步的阿二，听了个真切！ 阿二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万万没想到，队伍内部竟然出现了想要破坏石板、甚至可能背叛贾瑄的人！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去禀报贾瑄。 但他刚要转身，又硬生生停住了。赵武师的话在他耳边响起：“遇事莫慌，谋定后动。抓贼抓赃。” 他现在去报告，无凭无据，那个孙舵手和钱探员完全可以矢口否认，打草惊蛇。必须等他们真正动手的时候，人赃并获！ 阿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悄悄退到更隐蔽的阴影处，屏住呼吸，死死盯住了那个角落，等待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阿二以为对方放弃了的时候，他看到孙舵手似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两人迅速分开，消失在黑暗的船舱通道里。 阿二不再犹豫，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赶往上层甲板，他要去找赵武师！只有师父，才能在不惊动太多人的情况下，处理好这件事！ 他刚踏上甲板，就看到赵武师如同雕塑般立在船舷边，仿佛早已料到他会来。 “师父！他们……”阿二急促地低语。 赵武师抬手打断了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寂静的船舱入口，低声道：“我知道了。你去守住通往指挥舱的第二道廊口，任何人未经允许试图靠近，格杀勿论。我去‘请’那两位。”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阿二重重点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奔向自己的岗位，手中的“破风”短刃在微弱的天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 内患的阴影，如同这深海的夜色，悄然笼罩。而阿二，这个曾经卑微的番奴少年，此刻正站在守护这艘船、乃至这次行动最终希望的第一道防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