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歧路与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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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二那石破天惊的发现，如同在黑暗的迷宫中点燃了一支火把。整个破译小组的精神为之一振，连日来的疲惫与挫败感被一股新的狂热所取代。 指挥舱内，大型海图被迅速铺开，那块冰冷的古老石板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旁边。前钦天监犯官、古文字幕僚，连同船上最有经验的航海官，全都围拢过来，目光灼灼地对比着石板边缘那细微的纹路与现有的、尽管对归墟海域标注模糊的海图。 “这里！这个弯角，弧度与黑珊瑚群岛主岛西南侧的‘鬼手湾’极其相似！”航海官指着海图上一处险峻的湾口，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再看这个标记……如果这个叉代表祭坛，那么这条线的起始点，正好指向我们发现洞穴的那个方向！”古文字幕僚的手指顺着石板上的细纹移动。 最关键的是那条自“祭坛”延伸而出，最终没入“归墟之眼”漩涡的细线。它并非直线，而是呈现出数道诡异的曲折，绕过了一些被标记为紊乱海流、巨大旋涡或暗礁区的危险地带。 “不可思议……这简直是一条……穿越死亡海域的秘径！”前钦天监犯官惊叹道，胡须都在微微颤抖，“若非有此指引，凭我们现有的海图，想要抵达归墟核心区域，无异于痴人说梦，十死无生！” 贾瑄站在众人身后，目光紧紧跟随着那条被“翻译”出来的航线，心脏有力地跳动着。希望，前所未有的清晰！这条航线，不仅能让他们避开天然险阻，极大缩短航程，更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对方绝不会料到，他们能掌握这条唯有古老石板才记载的秘径！ “立刻根据此航线，修正航向！”贾瑄毫不犹豫地下令，声音斩钉截铁，“雷参将，传令各船，做好应对极端海况的准备！我们要走的，将是一条前人未曾踏足之路！” “得令！”雷参将洪声应道，脸上也焕发出亢奋的光彩。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三艘战舰调整风帆，舵手紧握舵轮，跟随着由石板破译出的、刚刚被绘制到临时海图上的全新航线，毅然决然地驶向了那片连最勇敢的水手都谈之色变的终极海域。 --- 最初的航程出乎意料的顺利。他们精准地避开了一处标注着“鬼哭旋涡”的巨大海洋涡流，那旋涡直径足有数里，海水如同被无形巨手搅动，发出低沉呜咽的轰鸣，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远远望去就让人头晕目眩。他们也绕开了一片布满了嶙峋暗礁、被称为“万舰坟场”的浅滩，看到了不少船只的残骸碎片随着海浪起伏，诉说着往昔的惨剧。 每一次成功的规避，都让船员们对那条神秘航线的信心增加一分，连带着对那“不祥”石板的观感也复杂起来。恐惧依旧存在，但混合了一种对未知力量的敬畏，以及一丝绝处逢生的庆幸。 阿二更是成为了众人目光汇聚的焦点。虽然破译工作是集体智慧的结晶，但最初发现航线线索的是他。那些原本因他番奴出身和年纪尚轻而对他略有轻视的船员，此刻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明显的不同。钦佩、好奇，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阿二自己却并无太多欣喜，反而感到肩上的压力更重了。他依旧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贾瑄允许他停留的指挥舱角落，默默观察着那块石板，试图从中“感受”到更多被忽略的细节。赵武师看在眼里，偶尔会拍拍他的肩膀，并不多言，但那眼神中带着认可。 然而，命运的考验从未停止。 就在船队沿着秘径航行了约五日后，他们遭遇了航线上标注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抉择点”。 前方出现了两条岔路般的海流。根据石板纹路显示，他们应该选择左侧那条看似更加汹涌、浪涛中隐约有幽蓝磷光闪烁的航道。而右侧那条，则显得相对“平静”，只是海水颜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如同稀释血液般的淡红。 “左侧航道，石板指引是这里。”航海官确认道。 但就在这时，站在船舷边观察的雷参将却皱紧了眉头，大声道：“大人！右侧航道有发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右侧那条淡红色航道的边缘，靠近一块巨大黑色礁石的地方，赫然漂浮着几片较大的、明显是船只的残骸！而且，从那残骸的样式和部分未被完全烧毁的装饰来看……极像之前伏击他们的、悬挂蛇形黑旗的敌船！ “是那些家伙的船！他们在这里遭遇了什么”一名探子惊呼。 “看那边！礁石上好像有东西反光！”眼尖的阿二指着那块黑色礁石上方。 一名身手敏捷的探子立刻放下小艇，冒险靠近查探。很快，他带回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礁石上卡着一口箱子，箱子已经破损，里面散落出来的，竟然是打造精良的弓弩箭簇和部分完好无损的、专用于大型弩炮的特制箭矢！看工艺，绝对是朝廷军工作坊的制式！除此之外，还有几袋密封良好、未曾受潮的火药！ 这简直是一笔从天而降的横财！船队经历连番恶战，箭矢消耗巨大，弩炮专用的重型箭矢更是所剩无几。这些物资，足以让船队的远程打击能力恢复大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贾瑄。 选择，摆在了面前。 遵循石板的指引，走左侧那幽蓝闪烁、看似危险的未知航道 还是转向右侧，沿着出现敌船残骸和宝贵补给的淡红色航道这条航道既然有敌船通行（虽已损毁），是否意味着它也可能通往归墟而且，还能获得至关重要的补给。 雷参将倾向于后者：“大人，补给至关重要！没有箭矢弩炮，我们就算到了归墟，也是任人宰割！而且，敌船从此路走，说明此路或许也可通行！” 航海官则持保守态度：“大人，石板指引明确向左。右侧航道海水色异，恐有未知凶险。这些物资出现得太过蹊跷，万一是诱饵……” 前钦天监犯官看着那淡红色的海水，眉头紧锁：“赤水横江，古来多为凶兆。或蕴剧毒，或藏妖物啊……” 众人议论纷纷，目光都集中在贾瑄身上，等待他的决断。 贾瑄走到船头，目光如炬，仔细审视着两条截然不同的航道。左侧幽蓝汹涌，磷光隐现，透着神秘与不安；右侧淡红“平静”，残骸与物资近在眼前，散发着诱惑与陷阱的气息。 他闭上眼，脑海中飞速闪过所有的线索：菊池的只言片语、石板的古老纹路、敌军的疯狂、巨蛇的诡异行为、以及孙舵手那源于古老禁忌的恐惧……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眼，眼神已然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与坚定。 “贪图近利，往往步入死局。”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甲板，“敌人狡诈，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补给任我拾取这淡红海水，这恰到好处的残骸与物资，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引诱我们偏离正确的航向！” 他转身，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那些漂浮的物资上，闪过一丝冷嘲：“更何况，用敌人的箭，去射敌人的盾，岂非笑话谁能保证这些箭簇火药之中，没有动过手脚” “传令！”贾瑄的声音不容置疑，“各船紧随‘斩浪’号，进入左侧航道！放弃右侧物资，不得拾取！全船戒备，注意水下及两侧异常！” 命令下达，尽管有些船员对那近在眼前的补给感到惋惜，但无人敢质疑贾瑄的决定。三艘战舰调整方向，义无反顾地驶入了那条幽蓝闪烁、浪涛更急的左侧航道。 就在“斩浪”号船尾彻底脱离岔路口，完全进入左侧航道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只见右侧那条淡红色的航道，原本“平静”的水面骤然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无数条布满吸盘、色泽惨白的巨大触手猛地从水下伸出，疯狂地挥舞、拍打着水面，卷起滔天巨浪！那景象，宛如地狱之门洞开！之前漂浮的残骸和那箱物资，瞬间就被那些恐怖的触手拖入了深红色的水底，消失无踪！ 更有几条格外粗壮的触手，如同巨蟒般朝着已经驶入左侧航道的船队延伸过来，试图将它们拖回那片死亡水域！ “果然有诈！弩炮准备！瞄准那些触手根部射击！”雷参将惊怒交加，厉声大喝。 “左满舵！加速！”航海官嘶吼着。 幸好船队已经大部分进入左侧航道，且提前有所戒备。弩炮轰鸣，箭矢如雨，射向那些追来的触手。左侧航道虽然浪急，但海水似乎对那触手有某种排斥，使得它们的动作在越过航道分界线后变得迟缓了许多。 在密集的火力阻击和船只的奋力加速下，那几条恐怖的触手最终不甘地缩回了淡红色的水域，只在海面上留下了剧烈的涟漪和一股浓烈的、如同陈年血污般的腥臭气味。 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若非贾瑄当机立断，坚持遵循石板指引，整个船队恐怕已然葬身那片伪装平静的恐怖陷阱之中！ 经历此劫，再无人对石板的指引有任何怀疑。而贾瑄的威信，以及阿二那看似偶然的发现所带来的价值，也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个人的心中。船队沿着幽蓝的秘径，向着归墟的最终核心，继续前行。只是前方的海天之色，愈发深邃，仿佛连光线，都要被那无尽的深渊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