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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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古老而模糊的问题，尚未在他脑海中形成清晰的字句，眼前的景象便已给出了最残酷的答案。 失重感并未持续太久，林野的双脚落在一片温热的地面上，却没有丝毫踏足实地的安稳。 他低下头，瞳孔因眼前的景象而剧烈收缩。 脚下并非井底的淤泥，而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幽红空间。 一条条粗壮如龙的地脉灵流，如地底的熔岩江河，缓缓流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头顶之上，没有天空，只有无尽的黑暗，九根不知其始、不知其终的巨大锁链从虚无中垂落，每一根都粗如古木，链身上铭刻着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 九根巨链的尽头，共同锁着一座悬浮于地脉灵流中央的黑石祭坛。 祭坛之上，一道身影盘膝而坐。 看到那道身影的瞬间，林野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那人与他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更加削瘦，面色惨白如纸。 他衣衫褴褛，与矿洞中最低贱的奴隶无异，脖颈上套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环，那正是矿奴的标志。 最诡异的是他那双眼睛，一片死寂的灰白，毫无生气，仿佛两颗蒙尘的玻璃珠。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半枚黯淡无光的黑色珠子。 就在林野心神剧震之际，祭坛上的幻影缓缓抬起了头，那双灰白的眼珠准确无误地锁定了林野。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僵硬而诡异的弧度，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用一种仿佛在喉咙里摩擦了数百年的沙哑声音说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三百年。” 这声音！ 林野的脑中轰然炸响，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尾椎直冲天灵盖。 这声音的音调、语气，甚至每一个字节间微弱的停顿，都与他不久前在矿洞中听到的，那个赤面婆临死前贴在他耳边低语的“欢迎回家”，如出一辙！ 幻影缓缓站起身，他手中的半枚黯蚀黑珠自动悬浮而起，与林野识海深处那枚神秘的天环遥遥相对。 嗡的一声轻响，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双生共鸣瞬间建立，让林野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在自己体内，另一半则在那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里。 “你以为自己是个侥幸逃脱的矿奴”幻影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错了。你，是‘初代容器’。三百年前，地心教团第一次尝试融合双生神核的失败品。为了不浪费这具难得的‘痛觉之躯’，他们斩断了你的记忆，将你放归矿脉，让你像真正的矿奴一样活着，受尽折磨，只为了让你的灵魂在‘痛觉积累’达到极致时，被这枚天珠重新唤醒，成为最完美的载体。而我……是当年被留在这井底的‘本体’，守着这道封印，也守着你终将踏上的归途。”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林野的心头。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被他忽略的细节串联成一条完整而惊悚的真相锁链。 小豆子临死前的眼神，那不是简单的替死，那是地心教团在复刻他的命运，筛选下一个合格的“痛觉之躯”！ 铁鼻的麻木与疯狂，他根本不是什么被操控的傀儡，而是第二轮筛选中的又一个失败品！ 原来，他林野，才是那个被反复“重启”的实验体，是一切悲剧的起点与核心！ 幻影抬起手臂，动作缓慢而庄重。 随着他的动作，那九根贯穿天地的巨链开始剧烈震动，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 脚下的地脉灵流骤然沸腾，滚滚的熔岩状能量中，升腾起无数扭曲的黑色人影。 那些人影的面目模糊，但林野却能清晰地辨认出他们生前的身份——欺压他的矿头，被他反杀的监工，还有那些在血腥厮杀中倒在他刀下的敌人…… 所有黑影，齐齐转向林野，用一种空洞而重叠的声音低语着：“恩主，归来。” 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直接冲击着他的识海。 识海中的天环微微颤动，似乎要被那股庞大的执念所引动、所掌控。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野却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讽。 “你说你是本体”他盯着祭坛上的幻影，目光锐利如刀，“可笑。一个连刀都不敢拔出来的家伙，也配自称本体”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断刀，刀脊上的金色龙纹与他手背上灵种的火焰符纹交相辉映，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他迎着那无数黑影的低语，一字一句地说道：“听着，真正的我，不是什么被选中的容器，不是什么三百年前的失败品。真正的我，是每一次被痛苦碾碎后，仍然选择站起来反抗的那个人！” 话音未落，他猛地咬破指尖，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 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那柄断刀的刀身上，迅速刻画下一道崭新而复杂的真言符纹。 这一次，他刻下的不再是用于引动灵种之痛的符文，而是他从无数次生死边缘的感悟中，自行摸索出的、用于斩断因果的“割命”之符！ “你喜欢痛，是吗”林野的眼神冷厉到了极点，“那就还给你！” 他猛然引动了自己的天赋——【厄运转嫁】！ 这一次，他转嫁的不是敌人的攻击，而是自身长久以来承受的、那深入骨髓的灵种反噬之痛！ 刹那间，一股无形的痛苦洪流，循着那双生共鸣的联系，逆向涌向了祭坛上的幻影！ “啊——！” 幻影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他手中悬浮的半枚黑珠应声崩裂，化为齑粉。 那双死寂的灰白眼眸中，竟奇迹般地闪过一丝短暂的清明与痛苦。 他的嘴唇翕动着，发出了一个微弱而颤抖的音节：“……哥……我好痛……” 只是一瞬间，林野就认出了那个眼神——那是小豆子临终前，望向他的最后一丝清醒！ 林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猛然醒悟。 这幻影，根本不是什么三百年前的“本体”，他是所有像小豆子一样，被当做“容器”培养，最终在筛选中被淘汰、被丢弃的失败者们的执念聚合体！ 是天珠之下，无数冤魂的残影！ 他缓缓收刀，刀身上的血色符纹光芒黯淡下去。 他看着那在痛苦中逐渐消散的幻影，低声说道：“你不是我。你……是我想逃，却没能逃掉的命。” 他伸出左手，灵种的火焰之力自掌心升腾而起，温柔地包裹住刀身上的真言符纹。 火焰点燃了符纹，却并未将其烧毁，而是将其化作一道纯粹的灵魂之火，飘向幻影。 林野将幻影那即将溃散的残魂，小心翼翼地纳入了自己识海的天环之中。 这不是吞噬，是安葬。 随着幻影的消散，整个幽红空间开始剧烈地动荡。 黑石祭坛寸寸崩塌，化为尘埃。 那九根锁天巨链也发出一声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轰然断裂，消失在黑暗之中。 失去了束缚的地脉灵流，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猛地向着原先祭坛的位置倒灌而入，形成了一条深不见底、通往地心深处的赤红通道。 与此同时，一道冰冷的系统提示在林野的脑海中浮现：【安葬容器残念，混沌轮盘获得升级：心念加成提升至+30%】。 林野静静地立于通道入口，识海中缓缓旋转的天环，投射出一段残缺而古奥的咒文信息——那正是解除“双生共鸣”的秘法。 他忽然明白了，天珠选中他，或许并非因为他的灵魂能承受极致的痛苦，而是因为，在看清了所有悲剧的源头之后，他依然有勇气回头，去安葬那些同样被命运愚弄的亡魂。 他望向那条赤红通道的深处，目光平静而坚定，低声自语：“你们费尽心机，想要我当一个完美的容器可惜……我是来拆炉子的。” 话音刚落，通道的尽头，黑暗的最深处，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的巨门轮廓，缓缓浮现。 那巨门仿佛由无数巨兽的黑骨与奔流不息的熔金铸成，门缝之中，正丝丝缕缕地渗出浓郁如墨的黑雾，伴随着一声声沉重、压抑，仿佛神躯即将苏醒的低沉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