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笑不出的童，债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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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砸在破庙的残瓦上，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声响。 庙内，林野蜷缩在潮湿的草席上，胸口那枚源火印记正疯狂地明灭，每一次闪烁，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的心脏，痛楚沿着血脉蔓延至四肢百骸。 地听童小小的身子趴在他的胸前，耳朵紧紧贴着那滚烫的印记，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它在……喘气，”他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每一次呼吸都用尽了全力。” 角落里，风语者正以晦涩古老的龙语低声吟唱。 她面前的地面上，林野带回的龙骨骨灰在她的吟唱中缓缓蠕动，竟自行拼凑出一幅模糊的残图。 那是一座矗立于鬼市深处的高台，台下是无尽的深渊，而台上，赫然跪着七道模糊的人影。 他们的心口无一例外，都燃烧着与林野胸前别无二致的源火。 前六道人影的身形已在火焰中扭曲，唯有最后一道，轮廓清晰，正是林野自己。 “守锁人七劫，一劫一焚心，”风语者喃喃自语，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前六人皆焚心而死，化为鬼市尘埃。唯有第七人……笑而忘名，方可踏过此劫。” 一直沉默不语的翎猛然抬头，锐利的目光直刺风语者：“谁是第六人” 风语者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庙外泥泞的地面。 众人顺着她的指引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回声童，正蹲在雨地里，用他苍白的手指，一笔一划地刻下一个名字——刀疤老六。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破庙中炸响。 翎没有丝毫犹豫，身影一闪，便消失在茫茫夜雨之中。 不过半个时辰，她便去而复返，带回了一股影议密档库特有的陈旧气息和一份泛黄的卷宗。 “三年前的记录，”翎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刀疤老六，黑风城最出色的情报贩子，以贩卖‘天珠持有者名录’闻名。三年前，他在鬼市进行最后一次交易后神秘失踪，所有追查他的人，只找到一句他留下的疯语：我听见自己死了一百次。” 她展开手中的残卷，上面绘制着一幅诡异的画像，画中是一个蜷缩在地的男人，脸上布满惊恐，心口燃烧着火焰，其面容赫然是“回声童”初次被人发现时的模样。 而画卷的角落里，用朱砂小字标注着男人的身份——正是刀疤老六临终前的最后写照。 林野死死盯着那张画像，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那挥之不去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所以……他根本不是什么情报商贩，”林野的声音干涩沙哑，“他是上一个，没能通过试炼的守锁人。” 话音未落，趴在他胸口的地听童突然浑身剧烈抽搐起来，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 “他在说话，”地听童惊恐地叫喊着，“他没有用嘴！他在用我的耳朵说话！” 够了。 林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动的折磨。 他猛地坐直身子，双目赤红，不顾翎的劝阻，主动催动了胸口的源火印记。 他要用自己最危险的能力——【执念共鸣】，去直面那个由失败者留下的回声。 刹那间，天旋地转。 林野的意识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入一片无尽的灰雾长廊。 长廊两侧，是数不清的场景，每一个场景里，都有一个“林野”倒在鬼市的血泊之中，死状各异，但心口的火焰无一例外都已熄灭。 而在长廊的尽头，回声童静静地站着，嘴里依旧机械地重复着那句：“别烧我的脸，别烧我的脸……”可他的嘴唇，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你不是他！”林野在这片意识空间里发出一声怒吼，“你是刀疤老六！你亲口说过，你听见自己死了一百次！” 尽头的回声童缓缓抬起头。 他脸上的雾气剧烈翻涌，竟慢慢凝聚、变化，最终浮现出刀疤老六那张布满狰狞伤疤的脸。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片：“我不是他……我是他们。每一个倒在这里的失败者，都会留下一声最不甘的哀嚎……最后，这些声音聚集在一起，就成了我。” 轰！ 林野的脑海仿佛被重锤击中，猛地退出了共鸣。 他剧烈地咳嗽着，一口带着腥臭味的黑血喷洒在草席上。 与此同时，一行冰冷的文字在他眼前浮现。 【检测到高阶执念干扰，触发隐藏任务：【偿还第六人之愿】。】 【任务奖励：解锁天赋【轮回抗性】。】 【任务内容：找到我没说出口的道歉。】 “道歉”林野喘着粗气，眼中满是困惑。 翎扶住他，沉声道：“一个至死都在贩卖情报的人，唯一的破绽，是三年前，他曾用匿名的身份，持续资助绿洲边缘的一家孤儿院。” 绿洲。 又是绿洲。 林野闭上双眼，胸口的源火印记微微发烫。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陪伴他多年的野火铜牌，指腹轻轻抚过上面粗犷的纹路。 “或许，他想道歉的人，不是别人……”他低声说，“是他自己没能救下的那个孩子。” 三人没有片刻耽搁，连夜冒着暴雨奔赴绿洲边缘那家摇摇欲坠的孤儿院。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院长。 听闻来意，老人颤巍巍地从一个上锁的木盒里，取出一封早已泛黄的信，信封的封口处，烙印着一个模糊的野火纹样。 “三年前，有个神秘人开始每月给我们送粮送药，从不留名。直到一年前，补给突然停了，只留下了这个。” 林野接过信，拆开。 信中空无一字，只有一枚被烧得焦黑卷曲的铜牌残片静静地躺在里面。 看到残片上熟悉的纹路，林野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将自己的那枚野火铜牌贴上胸口的源火印记，再将这枚残片缓缓覆盖其上。 刹那间，印记中的火焰冲天而起，在三人面前映出一幅悲壮的画面：鬼市的高台上，刀疤老六浑身是血地跪倒在地，心口的火焰正疯狂吞噬着他的生命。 他手中死死攥着半枚滚烫的铜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嘴唇无声地开合着。 通过源火的连接，林野清晰地“听”到了他未能说出口的话——“对不起，我没能活着回来。” 那份深沉的、跨越了生死的愧疚，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压在林野心头。 他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地上，将自己的铜牌与那枚残片紧紧按在一起，用低沉而郑重的声音回答道：“你回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系统提示骤然响起。 【第六人之愿已闭环。】 【恭喜宿主，解锁天赋【轮回抗性】（被动）：可大幅度豁免精神控制，并有一定几率识别高阶幻境破绽。】 远处，一直默默跟随着他们的回声童，身形在雨中微微一颤。 他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淡化、愈合，最终消失不见。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干净却无比疲惫的脸，对着林野的方向，无声地张了张嘴。 这一次，林野听清了。 那是一句清晰的：“……谢谢。” 随着回声童的身影彻底消散在雨幕中，持续了一夜的暴雨也奇迹般地停歇了。 破庙恢复了宁静，只有篝火仍在噼啪作响。 林野静静地坐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胸口那枚源火印记正在发生着前所未有的蜕变。 那股灼烧灵魂的绞痛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而古老的脉动。 他低头看去，只见原本赤红的印记之上，不知何时缠绕上了七道繁复的金纹。 其中六道黯淡无光，仿佛尘封的历史，唯有代表着他自己的第七道金纹，正烨烨生辉，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 它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烙印，更像是一顶传承了六次死亡的王冠，沉甸甸地戴在了他的灵魂之上。 林野抬起头，望向雨后被洗刷得异常清澈的夜空，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仿佛整个世界的脉络都在他眼中纤毫毕现。 同时，他也感觉到，在天穹的某个至高点，正有一道无形的目光垂落下来，静静地注视着他，等待着某个特定时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