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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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混沌眼眸中没有丝毫情绪，没有愤怒，没有好奇，只有视万物为尘埃的绝对死寂。 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林野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从躯壳中剥离、碾碎，化作构成这片虚市的最原始的尘埃。 他心口的第九道金纹滚烫如烙铁，那股由无数执念汇成的火焰，竟在这目光下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这不是他能对抗的存在。 也无需对抗。 那双眼眸仅仅是“看”了一眼，似乎确认了某种规则的终结，便缓缓合拢，重新隐入阶梯尽头的浓雾。 然而，它的闭合却像是一道无声的敕令，宣告了这座扭曲鬼市的死刑。 咔嚓—— 一声脆响，并非来自某个具体方位，而是整个第七层鬼市的空间本身发出了哀鸣。 林野脚下，那些曾浮现出他无数种死法的青石板，此刻寸寸龟裂，从中泄露出的不是泥土，而是虚无的灰色雾气。 街道开始像失去骨架的巨蟒般瘫软、瓦解。 倒悬的灯笼，那些燃烧着惨绿光焰的鬼火，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坠落，在半空中便化作飞灰。 “我……想回家……” 回声童的呢喃不再是单一的重复，而是汇聚成了成千上万个声音的合唱。 那些无面摊主的身影在崩溃的街道中浮现，他们的脸庞依旧模糊，但声音里却透出一种解脱般的悲鸣。 刀疤老六的七具尸体站立在原地，没有再化作攻击林野的凶器，而是随着脚下砖石的崩塌，一同沉入了虚无。 他们的身体在消散，但一道道微弱如萤火的光点却从他们溃散的身躯中飞出，争先恐后地涌向林野。 这些，正是被系统判定为“无效”，却被林野强行背负起来的执念源火。 它们冲刷着林野的四肢百骸，最终汇入他的心脏。 剧烈的灼痛感传来，仿佛心脏被置于锻炉之上，由神匠亲手捶打。 皮肤之下，第八道金纹旁的血肉被强行撕开，第九道崭新的金纹以一种蛮横的姿态灼烧、烙印、成型！ 它的光芒不再是纯粹的金色，而是带着一丝历经轮回的沧桑灰白。 眼前崩塌的世界褪去了色彩，化作由无数黑白线条构成的草图。 那些消散的执念光点，每一个在他眼中都延展开一幅幅活动的画卷：刀疤老六在临死前，用沾满血污的手，将半块黑乎乎的干粮塞进一个更年幼的同伴嘴里，低吼着“活下去”；那位沉默的傀儡师，在最后一刻，操控着破损的丝线，将身边一个哭泣的女孩推开，自己被魔兽的利爪洞穿胸膛…… 一幕幕被系统过滤掉的“无价值”瞬间，此刻化作最滚烫的洪流，尽数涌入林野的记忆，不再是模糊的共情，而是身临其境的刻骨铭心。 他明白了，他的源点，从来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这些人在生命尽头，拼尽全力燃烧出的最后一丝人性光辉。 就在这时，鬼市崩塌的中心，那片最深沉的虚无之中，一块残破石碑的虚影缓缓浮现。 石碑上的字迹古老而晦涩，但林野只看了一眼，便心神剧震。 那上面的每一个符号，都与他识海深处那块神秘的【心誓碑】上的刻印同出一源！ 不等他细看，一道苍老而悠远的声音便穿越了层层空间，直接在他耳边响起，正是风语者的声音。 “孩子，你看清了吗你用执念点燃的，从来不是什么系统奖励的火种……” “那是献给古神的税。每一次轮回，都是一次收割。” 话音未落，整个第七层鬼市彻底化为齑粉。 无尽的黑暗与虚无将林野吞噬，空间撕裂的巨大拉扯力让他几欲昏厥。 然而，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混乱中，唯有一点光芒始终未曾熄灭。 那是一豆温润的、橘黄色的火光。 正是他踏入鬼市之初，在第一具“自己”的尸首前，亲手点燃的那一盏油灯。 它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灯芯的火焰不摇不曳，仿佛不受任何时空风暴的影响。 它在燃烧，在等待，更像是在……指引。 林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唯一的、属于他自己的光芒伸出手去。 当指尖触碰到那温暖光晕的刹那，周围的一切喧嚣与崩坏都瞬间远去。 光芒包裹了他，一条由光构成的道路在他脚下铺开，通向这片破碎空间的唯一出口。 路的尽头，是现实世界熟悉的、破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