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根基早就被蛀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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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道执念长河没入林野体内，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整个废墟世界的声音仿佛被抽离，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他抬手，指尖轻触心口，那枚曾带着青蚨娘体温的“愿”字铜钱，此刻已彻底与他血肉相融，一道崭新的第十金纹在其上如熔金融化般流转，勾勒出古朴而神秘的轮廓。 识海之内，那曾如万鬼哭嚎的九百道残念，此刻竟前所未有的安静，它们不再是杂乱的碎片，而是列成两条长长的廊道，仿佛最忠诚的卫士，为识海中央那一点初生的源火守灵。 拄着枯木杖的风语者，在不远处的阴影里低声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敬畏：“你回来了。” 林野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越过断壁残垣，投向了遥远的北方荒原。 地听童那绝望的呼喊，曾如隔着毛玻璃般模糊不清，但现在，他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不止是地听童的声音。 他的感知穿透了厚重的岩层，深入到地底，清晰地“看”到那三百年前矿难中死去的矿奴执念并未消散。 它们如蛛网般盘根错节，被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强行编织、糅合，形成了一张巨大的、活着的网络。 那网络有规律地搏动着，每一次收缩与舒张，都仿佛一颗深埋地底的巨人之心在跳动。 高墙之上，陈玄的身影如雕塑般伫立，他冷峻的目光一直锁定着林野。 他腰间的镇邪令正微微震颤，令身与令鞘碰撞发出细碎的嗡鸣，剑柄直指林野，却始终没有出鞘。 他能感觉到，林野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与这片天地的法则剧烈对抗，那不是魔气，也非妖力，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燃烧自身以逆天改命的火焰。 “你体内有东西在对抗天道。”陈玄的声音低沉如金石，“不是魔，不是妖，是……逆命之火。” 一道星环的残影由虚化实，艾琳娜从中缓步走出，她白皙的掌心中，那枚精巧的星轨仪正高速旋转，投射出旁人无法看懂的星辰轨迹。 “他的能量波动与星陨阵产生了共鸣，但源头并非来自星空——而是在地底。”她看向林野，湛蓝的眼眸中充满了探究，“你们脚下的这条矿脉，藏着不该存在的‘回响’。” “你们还在争论谁污染了谁，却不知道脚下的根基早就被蛀空了。”林野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他从废墟中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动作不带一丝烟火气，却让陈玄和艾琳娜同时心头一凛。 他望向北方，目标明确得不容置疑，“我要回血石矿脉——那里还有人活着。不是鬼，是人。” 话音未落，一阵清脆的铃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青蚨娘不知何时已悄然现身，她手中托着一本残破不堪的账册，账册的纸页上空无一字，只有一道道早已干涸发黑的血痕，触目惊心。 “这是三百年前鬼市的‘未结算名录’。”她的声音空灵而飘忽，“名录上的每一笔债，都标着‘待收’。可是这些人……从未真正死去。”她抬起美丽的眼眸，视线落在林野心口那第十道金纹上，缓缓说道：“你若去矿脉，就会发现他们不是活着，而是被‘养’着——执念不散，源火不熄，正好拿来当炉子里的柴。” 林野的瞳孔骤然一缩。 一瞬间，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鬼市给予的“源点”根本不是什么奖励，而是从这些被困在矿脉深处的灵魂身上榨取出的“燃烧值”！ 鬼市，或者说鬼市背后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以活人执念为燃料的熔炉！ 而自己能活下来，甚至得到这第十道金纹，恰恰是因为他曾背负了那九百矿奴的遗愿，让他的灵魂沾染了他们的气息，成了一块无法被标准程序处理的“非标准燃料”！ 他深吸一口气，心念一动，【执念图谱】的能力瞬间发动。 这一次，整个战场的焦土在他眼中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景象。 地脉的流向、能量的节点、执念的残秽，一切都清晰可见。 他很快锁定了一处地脉能量异常汇集的点——正是他当初为自己立坟，并点燃那盏“坟前油灯”的位置。 他几步走到那里，俯身拨开碎石和焦黑的砖块，将那盏残破的油灯取了出来。 令人惊异的是，灯盏中的灯油竟未燃尽，那豆大的灯芯之上，一缕微弱的火苗仍在执着地跳动，其节奏，竟与地底那颗“心脏”的搏动隐隐同步。 林野伸出手指，一缕源火自指尖燃起，轻轻点在灯芯上。 轰然一声，灯焰刹那间暴涨，光影扭曲间，一幕清晰的幻象投射在空气中：幽深黑暗的血石矿井最深处，数百名矿奴盘膝坐在一座巨大的阵法之中。 他们双目紧闭，面容枯槁，胸膛却在有规律地起伏。 无数黑色的丝线从他们身上蔓延而出，将他们包裹得如同一只只黑色的巨茧。 而在阵法的正中央，赫然立着一块巨大石碑的残片，那石碑的材质与气息，与他见过的“心誓碑”同出一源！ “那是‘饲愿碑’！”风语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与颤抖，“上古时代，以活人执念为食，喂养源核的邪阵！它怎么会在这里！” 林野默默将油灯收入怀中，灯火的温度紧贴着他的胸膛，仿佛在呼应他体内那颗因愤怒而剧烈跳动的心。 他转过身，迈步便要向北方走去。 “你去送死”陈玄身形一闪，拦在了他的面前。 林野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得可怕：“我去收债。”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心口处的第十道金纹猛然一震，一项全新的能力悄然开启——【裂隙感知】。 在他的视野中，坚实的大地变得透明，无数细如发丝的能量裂隙在地脉之下浮现，如同一张密布的血管网络，将血石矿脉与更北方的荒原紧密连接在一起，源源不断地输送着什么。 “他们都以为我在鬼市抽奖……”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其实，我一直在被抽血。但是现在——” 他摊开手掌，一团融合了九百道残念的源火熊熊燃起，火光映照出他冷冽的脸庞。 “轮到我抽他们了。” 远处，一直沉默不语的守碑人拄着石杖，浑浊的目光穿透了夜色，落在林野那决绝的背影上，他喃喃低语，仿佛在吟诵一句古老的谶言：“灯不灭，门不开；人未归，誓不休……守门人，真的开始走了。” 林野没有再回头，他认准了方向，朝着那片埋葬了无数冤魂与秘密的土地走去。 他的脚步不快不慢，每一步踏下，都像是在丈量着这片被诅咒的大地，也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清算，敲响沉重的丧钟。 北方的风带来了铁锈与血腥的气息，那是血石矿脉独有的味道，也是他此行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