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药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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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陷处的断壁还渗着黑褐色的矿浆，焦土上残留的饲愿阵符流像凝固的血，在晨雾里泛着暗红光。 十七个矿奴攥着矿镐的手背上暴起青筋，他们的影子被守愿焰拉得细长，叠在林野脚边，像十七条紧咬着猎物的狼。 “到了。”石砚的声音发颤，他指着断壁下的碎石堆，那里半埋着一盏青铜油灯，灯芯上的火苗小得可怜，却倔强地顶着风不肯灭，“地听童说……这是他留的‘坟前灯’，照的是老炉头没走完的路。” 林野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灯盏，便有滚烫的触感顺着皮肤窜上来——不是温度，是某种执念的灼烧。 他眉峰微挑，道痕铭刻自第十道金纹涌出，如游丝般钻进灯芯。 识海里突然炸开一片火光。 年轻的老炉头跪在矿道里，怀里抱着个浑身是血的矿奴，那矿奴的胸口同时凝着修真者的聚气符和魔法师的治疗术式，两种力量像两条疯狗般撕咬，将他的内脏搅成碎肉。 “师父救我……”矿奴的手抓进老炉头衣襟，血沫子溅在他新换的青衫上，“我想……我想活过今年冬……” “闭嘴！”年轻的老炉头突然吼出声，他颤抖着抽出腰间的火折子，“是我害了你！是我贪心，偏要试什么双法同修——”火折子“啪”地绽开，他竟要往矿奴心口按，“烧了这杂修的脏血，你就能干净了……” “够了。”林野的声音在识海里炸响，道痕铭刻猛地抽回。 他踉跄后退半步，额角渗出汗珠，掌心的灯盏“当啷”落地。 “林哥”离他最近的疤脸矿奴伸手要扶，被他轻轻推开。 林野盯着地上的油灯，喉结动了动——他看见老炉头在矿奴断气前红了的眼，看见他跪在尸体旁刻下的血誓：“杂修者，必焚之。” “他因一次失败，就判所有人死刑。”林野蹲下身，用指腹抹掉灯盏上的浮灰，声音里带着冰碴，“可他忘了，矿奴连失败的资格都没有——我们只能活着，或者死。” 石砚突然“扑通”一声跪在碎石上，膝盖砸出闷响。 他怀里的药典残卷滑落在地，露出卷角被撕去的痕迹，“林哥……师父留了最后一道阵。”他的指甲抠进焦土，指节发白，“火瞳阵最深处有‘同烬锁’——若有人持双法入阵，心脉会自燃，与阵眼同归于尽……” 矿奴们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 疤脸的矿镐攥得咔咔响，刀疤老六往林野身后挪了半步，像要替他挡什么。 林野却笑了，他弯腰捡起石砚怀里的药典，指尖拂过卷角的撕痕——那是老炉头当年撕下来记丹方的，“他要同归于尽，是怕我走错。”他将药典轻轻塞进石砚怀里，“我要活着出去，是替他看清。” 石砚抬头看他，晨光里，林野眼底的光比守愿焰还亮。 “药鼎。”林野低喝一声。 悬浮在身侧的药鼎“嗡”地轻鸣，守愿焰“呼”地窜起三尺高，将鼎身映得通红。 他抬手一抛，焚道七傀的残骸“叮叮当当”落进鼎中，“你们的师父要焚尽杂修，可你们愿不愿，护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七具残骸在火焰里微微震颤。 最靠前的一具傀儡指尖突然迸出一点灰金火星，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七双空洞的眼窝里同时喷出灰金火焰，在鼎口汇成龙卷风。 火焰突然向下一沉，竟在药鼎前跪成一排，七颗头颅重重磕在焦土上。 “好。”林野的手指按在药鼎上，道痕铭刻如赤金游龙般钻进火焰，“跟我溯阵！” 地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焦土裂开蛛网似的纹路，一道赤红光柱“轰”地冲天而起，震得十七个矿奴踉跄后退。 光柱中央，半埋的青铜火坛缓缓升起，坛身爬满被岁月磨平的符文，坛心八个古字却清晰如昨：“火传非焚，道承于心。” “初代守门人遗火……”石砚的声音发颤，他爬过去摸着坛身，“师父说这火能焚尽世间杂念，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 赤金火种浮现在坛心，却在林野伸手时突然化作老炉头的幻影。 幻影穿着他常穿的粗布短打，腰间还别着那把缺了口的药铲，“此火不授杂修！”他的声音里带着当年矿道里的颤抖，“你会重蹈覆辙，会害死更多人——” “那你呢”林野不退反进，指尖弹出一道执念图谱，九百道残念如流星般坠入火种，“你烧了饲愿阵，却烧不掉疤面临死前塞给我的半块干粮；你焚了傀儡师的手，却焚不掉他替我挡箭时崩断的丝线；你说别信轮盘，可刀疤老六咽气前还在喊‘林野能活’！” 火种剧烈震颤，火光里闪过矿奴们的脸：有替他挨鞭子的，有偷藏水囊的，有在矿难时用身体垫着他的。 老炉头的幻影开始模糊，他伸手去抓那些画面，却只碰到一把虚光。 “你的火，干净不了。”林野站在火坛前，道痕金纹在胸口明灭，“我的路，也不需要你来点灯。” “轰——” 火种炸裂成万千光点，像一场赤金的雨。 光点钻进林野的毛孔时，他听见系统提示在识海响起，声音比以往都清晰：“吸收初代守门人火种，激活【道痕共鸣】——可短暂压制纯道类功法效果。” 他低头看向心口，第十道金纹正缓缓流动，映出一行虚影：“道非天定，乃人走成。” 石砚跪在火坛边，指尖沾了点残留的火星。 那火星没烧他，反而在他掌心凝成个小火球，像老炉头当年教他练火时的模样。 “师父……”他抹了把脸，笑出眼泪，“你守的火，终究还是传了。” 林野转身时，火坛正缓缓沉入地底。 那盏“坟前灯”还在原处燃烧，灯影里仿佛有个佝偻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这条路，我烧不动了，你走吧。” 矿奴们默默捡起地上的矿镐，十七道影子重新叠在林野脚边。 风卷着晨雾掠过废墟，吹得守愿焰摇晃，却吹不灭他们掌心的光。 “走。”林野说，这次他没回头，“去荒村。” 荒村的高台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林野望着那个方向，药鼎在脚边微微发烫，焚道七傀的残魂在身后凝成模糊的影子，像七根沉默的柱子。 他知道，真正要烧的火，才刚刚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