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刘峙：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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鄱阳湖畔，刘峙兵团指挥部。 空气中弥漫着未散尽的硝烟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颓丧。刘峙正对着地图上那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的湖口主堡群，眼神空洞，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湖口吞噬的血肉实在太多，多到他现在听到炮声都感到心悸。 然而，这两日，他并非毫无“收获”——通过轮番派出小股部队进行试探性袭扰，前线回报：敌军火力强度确有明显下降！机枪点射不再那么绵密，炮火反击也稀疏了许多。 这发现像一丝微弱的火星，在他绝望的冰原上跳动了一下。 “钧座！重庆急电！委员长亲笔！” 机要参谋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刘峙猛地一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病态的期待接过电报。 然而，目光扫过那熟悉的签名和开头几个字，那丝火星瞬间被浇灭！措辞之严厉，让他好似大冷天被浇了一盆冰水：“湖口顿兵，久攻不克，损兵折将，丧师辱国！尔竟逡巡畏缩，实属畏敌如虎，怯懦无能！若再迁延，定当军法从事，决不宽贷！着尔即刻，不惜一切代价，限三日内攻占湖口！” “嗡！” 刘峙只觉得脑袋里一声轰鸣！捏着电报的手指剧烈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惨白。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灰败如纸。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一股彻骨的寒意再次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麻了！但这次，麻木中裹挟着更复杂的东西。 那关于“敌军火力减弱”的“救命稻草”，此刻在“不惜一切代价”、“限三日攻占”的严令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可笑！ 他内心深处一直怀疑：这会不会是周辰那帮人的毒计故意示弱，引他上钩，好将他的主力再次诱入预设的屠宰场他太清楚湖口那几座主堡的坚固了！150炮都啃不动！ “弹药不足真的不足了吗”一个声音在他脑中疯狂呐喊。前线小部队的试探报告反复在脑海中闪现，那火力减弱的“证据”是如此诱人，像黑暗中唯一的亮光，让他无法彻底否定。 绝望中，他下意识地死死抓住这根稻草——他宁愿相信，也必须相信，敌人是真的快撑不住了！这是他唯一希望所在！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怨气和破罐子破摔的念头猛地窜了上来，瞬间压倒了忧惧：“呵，不惜一切代价军法从事好啊！委员长！您老人家高高在上，金口一开，就要我三日拿下湖口！您可曾想过这‘代价’是多少条人命” “既然您都不爱惜您的部队，不在乎这‘代价’有多重，我这个前敌司令还瞎操什么心！” “行！我攻！但我的嫡系……休想再填进去一个兵！”这念头如同毒液，瞬间麻痹了那仅存的、对士兵生命的忧心，代之以一种冷酷的自保和推责。 他眼神中的痛苦和挣扎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空洞的麻木，和一丝赌徒般的狠戾——他要赌敌人是真的弹药不足！ 至于伤亡那是委员长命令下的代价，不是他刘峙的错！ “钧……钧座” 参谋长小心翼翼地轻声唤道，看着刘峙脸上那变幻不定、最终定格为一种诡异平静的表情，心中寒意更甚。 刘峙极其僵硬地抬起头，眼神扫过一众屏息的参谋。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绝望茫然，却也没有了光彩：“传令。” “一、命令暂编第101师、淮河警备第一师、浙西游击第一师，立即集结！作为第一攻击波次！” “二、命令兵团所有重炮，集中火力，轰击湖口第三防线主堡群！给我狠狠砸！打光炮弹也要砸！” “三、命令各部督战队就位！畏缩不前者，临阵脱逃者，格杀勿论！” “委员长有令：不惜一切代价，三日内，必须拿下湖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图上那代表着嫡系部队休整区域的标记，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地补充道：“其余部队，原地休整待命，作为预备队，非我手令，不得擅动！” 命令下达，指挥部里死一般寂静。参谋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恐惧。钧座这是要用杂牌军的命去填委员长的命令了，那要是杂牌军填完了…… 接下来赣北战役即将进入高潮阶段，刘峙调派各部展开轮番进攻，一批批精壮小伙喧闹着踏上了战场，同时又有一批批安静无声的伤员和尸体被抬了下来。 湖口守军的压力骤然加剧，敌军从多个方向同时猛攻，战线被大幅拉宽，使得各条防线的兵力被迫摊薄。为保住前沿阵地，坐镇湖口的李陌急电九江，请求援兵。 作为防守战大师，李陌深知单靠主碉堡绝非万全之策。一旦周边的小型碉堡和机枪阵地失守，失去火力掩护，敌人便能轻易迂回包抄。届时，只需集结大量爆破手，将成百的炸药包堆上主碉堡外墙，集中引爆——再坚固的堡垒也难逃崩塌。 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终究不能只靠一个孤立的建筑，更需要大量的士兵去填充每一条战线。 九江司令部内，周辰的目光扫过求援电报，那句经典的“总预备队不动”瞬间闪过脑海。 他摇了摇头，清理掉脑海中的杂念。毕竟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岂能生搬硬套况且他手中并非无牌可打。 想到国民党侦察机每日在九江湖口上空盘旋窥伺，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成形：下令新六师抽调半个团驰援湖口。他决定，此后每次增援兵力，都要比前一次更少——他要给敌人制造一种兵力枯竭的假象。 另一边，西南的遵义古城，刚刚击败吴奇伟王家烈的中央红军，终于获得了难得的喘息之机。红军领导人在通讯员架好电台之后，取得了和九江的联络。 此时他们也非常关心赣北地区的战况，毕竟全国战局一盘棋，局部的胜利就有可能带动整体形势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