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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昭掀开门帘时,夜风吹得血红斗篷猎猎作响。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与血玉符的震颤完美重合——那是母亲的魂力,是百年林家亡魂的执念,此刻正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钻,连指尖都泛起温热的光。 石阶浸着秋夜的冷,她踩上去时,心口突然一痛。 一滴血珠从唇畔溢出,顺着下颌坠落,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妖异的红莲。 她顿住脚步,看着那抹红在风里凝而不化,像是被某种力量托着浮在石面。 第二滴,第三滴……每一步,都有血珠从她心口涌出,沿着斗篷褶皱滑落,在身后铺成蜿蜒的血路。 “昭姐姐。” 清稚的女声从脚边升起。 林晚昭垂眸,见小蝉的亡魂正仰着脸,手里举着一盏豆油灯。 她的魂魄比往日凝实许多,发间还别着林晚昭前日送她的绢花,“我替您照着路。” “小蝉。”林晚昭蹲下身,指尖穿过她半透明的手腕。 这是她第一次能触到亡魂的温度,带着霜花初融的凉,“你父亲的账本,我藏在祠堂第三块砖下。等天亮了……” “我知道。”小蝉歪头笑,灯芯在她掌心明明灭灭,“您说过要还他清白,我信。”她举着灯往前挪了两步,影子在血路上拉得老长,“您看,大家都来了。” 林晚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石阶两侧的松柏间,影影绰绰浮起许多身影——前边军的校尉穿着残破的铠甲,腰间还挂着断成两截的佩刀;染坊的老嬷嬷攥着烧焦的布料,发梢还沾着未熄的火星;最前边的是百来个孩童,额间的镇魂钉正噼啪碎裂,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听魂司的孩子们。”林晚昭喉间发紧。 这些被安魂观主用钉魂术控制的童魂,额钉碎时该有多疼 可他们只是互相牵着小手,仰着一张张苍白的脸,冲她露出笑。 “晚昭姑娘。” 粗哑的男声从左侧传来。 地库战俘的亡魂首领单膝跪地,铠甲上的血渍还未干透,“我等困在地底二十年,今日愿为您开道。”他抽出腰间断刀,刀锋在血月下泛着冷光,“生不能护山河,死也要替您斩开这条血路。” 林晚昭伸手虚扶,指尖掠过他铠甲上的凹痕——那是当年敌军箭簇留下的。 “起来。”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们从未失了忠义,是这世道负了你们。” 亡魂们轰然应诺。 小蝉的灯往前一引,战俘们列成两排,刀枪指天;童魂们飘在半空,碎钉落了满地;连最开始那朵红莲都开始缓缓移动,在血路上串成流动的星河。 祭坛的轮廓在血月里逐渐清晰。 林晚昭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与镇魂铜鼓的轰鸣撞在一起。 每近一步,心口的血玉符就烫一分,她甚至能听见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昭儿,你的耳朵不是诅咒,是他们欠亡者的债,要你替天收。” “到了。” 最后一级石阶被血路染红时,祭坛中央的鼎门“轰”地裂开。 血光如柱冲天而起,映得燕王的蟒纹玄衣泛着邪性的红。 他身边站着安魂观主,道袍上绣着的镇魂纹正在蠕动,像无数条黑蛇。 “我的好侄女。”燕王抚掌轻笑,声音里裹着蜜,“本王等你等得好苦。这祭坛要开,得用林家嫡女的血做引,用听魂者的魂做锁——你娘当年不肯,如今你倒乖觉。” 林晚昭解下斗篷。 血红的布料落在地上,露出她腰间悬着的母亲遗簪——那是支翡翠缠丝簪,簪头雕着半朵未开的晚香玉。 她将簪子抵在鼎心的凹处,能感觉到青铜的凉意透过玉簪刺进掌心。 “你以为我是钥匙”她开口,声音里裹着血玉符的魂力,竟比铜鼓还要清亮,“不,燕王殿下。”簪尾的红绳突然崩断,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簪头的晚香玉上,“我娘不肯做的事,我偏要反着来。这鼎里锁的,是你勾结北戎的密信,是安魂观用童魂炼魂丹的证据——”她猛地将簪子捅进鼎心,“我要烧了它们,连带着你这见不得光的阴谋,一起烧个干净!” “放肆!”安魂观主抬手要打,却被燕王拦住。 老王爷盯着林晚昭身后,瞳孔骤缩——石阶上,无数半透明的身影正顺着血路往上涌。 小蝉的灯芯烧得更亮了,战俘们的断刀映着血光,童魂们的碎钉在半空组成“还我清白”四个大字。 “还我清白!” “还我姓名!” 三百亡魂的怒吼震得祭坛摇晃。 林晚昭能感觉到他们的魂力顺着血路涌进自己体内,与血玉符的力量融为一体。 她的指尖开始发光,那光顺着簪子往鼎里钻,所过之处,青铜泛起赤金的纹路。 “晚昭!” 熟悉的声音从祭坛外传来。 林晚昭转头,见沈知远正带着禁军翻上围墙,腰间的玉牌在血月里闪着冷光。 李怀恩站在他身侧,手里攥着哑仆给的铁哨;更远处,守碑哑仆正往地脉灯里倒油,火星溅起时,他冲她重重点头。 “沈郎。”林晚昭笑了,笑得眼眶发酸。 她能看见他身后的天空正泛着鱼肚白,第一缕晨光刺破夜幕,像把淬了火的剑,“再等等。” 她转回身子,望着鼎里逐渐腾起的火光。 那些被封了二十年的密信、账本、染血的军符,正随着赤金纹路燃烧,化作黑蝶从鼎口飞出。 燕王的脸在火光里扭曲,安魂观主的镇魂纹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 “你们看。”林晚昭轻声说。 她身后的魂河还在奔涌,小蝉的灯照见了最前边的身影——那是她的母亲,穿着当年的月白裙衫,正朝她伸出手。 “走吧。”她对着魂河轻声道,“我们回家。” 晨光漫过祭坛时,林晚昭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她正盘坐在祖祠的暗室里。 香灰的味道钻进鼻腔,供桌上的长明灯明明灭灭。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掌心还留着玉簪的压痕,而心口的血玉符,此刻正安静地贴着皮肤,像母亲的体温。 门外传来脚步声。 林晚昭闭上眼,听见沈知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晚昭,醒了么” 她没应。 暗室的阴影里,有细碎的光在跳动——那是亡魂们的残念,正顺着砖缝往供桌下钻。 那里,藏着林家百年的秘辛,藏着母亲未说完的话,藏着她接下来要走的路。 而她知道,这一觉醒来,火,才刚烧到最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