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别再跑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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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紫宸宫偏殿。 第三天。 戚清辞站在窗前。 他的指尖划过紫檀木的窗棂，上面雕刻着卷云纹路。木头很冷，提醒着他现在是在何处。 五年前费尽心思逃走，如今又回来了。 窗外，金色的琉璃瓦在日光下反射着光，让他眼睛发疼。 视线越过宫墙，天空被切割成一块四方形。 他身上穿着云锦，料子很轻，却压得他喘不过气。 指甲刺入掌心，有血珠渗出。 疼痛能让他暂时不去想小宝。 进宫的这三天，他没有进食，只是沉默的在偏殿坐着。 殿门外，站着两名玄影卫。 那是晏北玄的人。 名为保护，实则囚禁。 戚清辞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小宝挂着泪的脸。 小宝…… 他的小宝现在在哪里 他睡得好不好 他有没有哭着找爹爹 有没有人欺负他 晏北玄。 他一念及这个名字，除了恨意就是恨意，如果不是顾及戚家人，他直接一刀了结晏北玄了。 “公子。” 门外传来内侍小德子的声音，语调小心翼翼。 “陛下请您过去用午膳。” 戚清辞缓缓转身，脸上神情冷漠。 “不去。”毫不犹豫的拒绝，他不想见晏北玄。 他怕自己见到就是直接一拳。 门外的小德子声音有些发抖：“陛下说，膳食都是按您过去的口味备的……您若是不动筷，他……他便亲自过来。” 戚清辞的唇角动了一下。 来。 他正好想看看，晏北玄会怎样舔着脸过来。。 一刻钟后，晏北玄到了。 他穿着玄色暗金龙袍，踏入殿门的那一刻，他收敛了自己身上所有的气势。 他停在门口，目光落在窗边那个清瘦的背影上。 “阿辞。” 晏北玄开口，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干哑。 “……用膳。” 戚清辞没有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晏北玄挥了挥手，宫人立刻端着菜肴进来，将水晶肴肉、蟹粉狮子头、碧玉小青蔬等菜品布满圆桌。 香气充满了整个房间，戚清辞已经空了三天的胃部一阵翻滚，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宫人悄无声息地退下，殿门重新关上。 晏北玄在桌边坐下，拿起银箸，为自己盛了一碗碧梗米粥。 他的动作很生疏。 他将粥碗推到桌子对面。 “过来。” 他的话语里，藏着请求。 戚清辞终于动了。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桌前，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他没有坐下，只是站着，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我儿子呢” 这是他回宫后，对晏北玄说的第一句话。 晏北玄夹菜的动作停住了。 “小宝……他很好。在东宫，朕派了乳母和内侍照顾。” “我要见他。” 戚清辞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晏北玄沉默了很久。 殿内的空气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他抬头，摇了摇。 “不行。” 戚清辞身体里那根绷紧的弦，断了。 “晏北玄！”他声音陡然拔高，“你凭什么！你这个强盗！” 晏北玄只是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是罕见的恐慌。 “朕怕。” 一个帝王，对着他亲手囚禁的人，用极低的声音，说他怕。 “朕怕你见了他，就攒够了力气，又不要朕了。” 戚清辞的身体震了一下。 晏北玄的嗓音彻底低了下去，满是疲惫和无法掩饰的恐慌。 “朕找了你五年，阿辞，一千八百多个日夜。” “朕不能……再失去你了。” “等你什么时候……愿意看看朕，不再只想着怎么跑，朕就让你们父子团聚。” 戚清辞盯着他，胸口起伏，几乎要喘不上气。 他想骂他疯了。 但他不敢。 小宝是他的命，他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一个疯子的底线。 他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用痛楚压下所有情绪。 “你是皇帝，你只要勾勾手，什么样的人不能的到，为什么非要纠缠我”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晏北玄忽然笑了，那笑里没有半分暖意。 “想留你在朕身边。”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阴影，将戚清辞完全笼罩。 “就这么简单。” 戚清辞也笑了，笑声很轻，却很冷。 “留我” 他没有退，反而向前一步，抬起下颌，眼睛直直看着晏北玄。 “当你的禁脔” “晏北玄，你做梦。” 那句话刺进了晏北玄的心脏，他的脸阴沉下来。 “朕从未当你……”他上前，抓住戚清辞的手腕，力道大得要捏碎他的骨头，“朕是真心想同你……和小宝，一家人一样，好好过日子。” 他的手在发抖。 “你要什么，朕都给。后位、江山……只要你要，朕都可以给。阿辞，再给朕一个机会，行不行” 戚清辞看着他，笑了。 那笑里，是全然的讥讽和恨意。 “机会” 他轻声反问，然后一字一顿。 “晏北玄，你也配” 晏北玄眼里的光，熄灭了。 他没有发怒，只是死死地看了戚清辞一眼，那眼神很复杂。 随即，他松开手，后退一步，转身快步离开。 他的背影很乱，跨过门槛时甚至险些绊倒。 “砰！” 殿门被关上。 戚清辞走到桌边，面无表情地抬起手。 “哐当——！” 盛着桂花甜羹的白玉汤盅被扫落在地，碎裂声在殿内回响。 他站在一地碎片里，胸口终于平复下来，眼眶却红了。 不能哭。 要忍。 他要忍到带着小宝逃离这里的那一天。 第七日，夜深。 戚清辞躺在床上，呼吸平稳，闭着眼睛。 他没有睡。 他在数着更鼓，计算着时间。 子时三刻，殿门被推开，一个脚步声刻意放轻，靠近了床榻。 床沿陷下一块。 晏北玄坐了下来。 一只手悬在他的发间，带着夜的寒气和药香，很久没有落下。 那只手上缠着白纱布，是他前日阻止戚清辞掀翻桌子，收拾汤盅碎片时划伤的。 戚清辞忍住没有动，身体僵直。 他听到了晏北玄的低语，声音断断续续。 “……阿辞。” “朕知道你醒着。” “你恨朕。” “……恨不得朕现在就死。” “朕不敢放手……朕试过，可朕做不到……一放手，你又不见了……朕会疯的……” “……朕后悔了，阿辞……从你走的那天起，朕就后悔了……” “朕以为，朕这辈子就这样了……守着这江山，烂死在龙椅上，就是朕的报应。” “可你回来了……还带回了……” 那声音带上了哽咽，是一个帝王抛下所有尊严的哀求。 “别再跑了，行不行” 戚清辞藏在被子下的手，死死攥紧。 别说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戚清辞感到恶心。 晏北玄在床边坐了一个时辰。 最后，他起身，俯下身。 一个冰凉的触碰落在他的额角，很快就离开了。 殿门被带上，一切恢复寂静。 戚清辞睁开眼，抬手，用力擦拭着被触碰到的额角。 次日清晨。 殿门被推开一条缝。 进来的，不是宫人。 是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天青色的锦缎袍子，领口绣着竹叶。他扒着门框，朝里张望。 戚清辞的呼吸，停了。 “……小宝” 他用尽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 那孩子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迈开小短腿，因为太急，被门槛绊了一下，往前扑倒。 他顾不上疼，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向床边。 “爹爹！” 这一声呼喊，击碎了戚清辞所有的伪装。 他猛地坐起，一把将那个小身体捞进怀里，手臂不住地发抖。 他紧紧地抱着，像是找回了自己丢失的命。 “小宝……我的小宝……”他的声音全碎了，脸埋在孩子柔软的发间，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小宝在他怀里蹭着，闻到了爹爹的味道，七天来的恐惧和委屈全部涌了上来。 他放声大哭：“爹爹，小宝好想你……他们不让小宝见爹爹……小宝怕……” “爹爹也想你。”戚清辞将孩子死死抱住，恨不能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不怕了，爹爹在。” 门口，晏北玄穿着常服，静静地站着，神色很复杂。 戚清辞抬头，看到他的一瞬间，刚刚升起的温情迅速冷却。 他下意识地将小宝抱得更紧，全身都是防备。 晏北玄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朕说过，会让你们见面。” 他走进来，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落在小宝哭红的脸上，放软了些。 “小宝，过来。”他伸出手，“到父皇这里来。” 小宝瑟缩了一下，把脸往戚清辞的怀里埋得更深，小手揪住爹爹的衣襟。 晏北玄的手停在半空，最终收了回去。 他看向戚清辞，眼神里是一种讨好。 “从今日起，小宝就跟着你住在这儿。朕……不会再让他离开你。” 戚清辞一愣，抬眼看他。 晏北玄急切地解释：“朕知道你想他。暗卫说，他夜里总是哭着喊爹爹……离不开你。” “所以，朕把他还给你。” “但是，阿辞。” 他话锋一转，声音重新沉了下来。 “朕希望你，安分一点。” 这是警告。 戚清辞的牙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他感觉一道视线，将他和怀里的小宝牢牢困死，动弹不得。 “……我知道了。” 他从喉咙深处，一字一字地挤出这三个字。 晏北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有警告，有不舍，还有痛苦。 他没再多说，转身离去。 殿门关上。 戚清辞抱着怀里温热的小身体，眼泪再次滑落。 小宝仰起脸，用小手，笨拙地、心疼地去擦拭爹爹的眼泪。 “爹爹不哭。”孩子的声音很软，“小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