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腐叶下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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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叶与泥土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腐烂味道，构成了江辞复苏后感知到的全部世界。 他像一粒被深埋地底的种子，四周是沉重无边的黑暗与压力。 那缕刚刚重新点燃的幽蓝星火，微弱得仿佛幻觉，在魂核深处摇曳不定，随时可能被这无尽的冰冷与死寂再次吞噬。 每一次试图运转《太阴炼形篇》，都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挣扎。 魂力—— 如果那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能量流还能称之为魂力的话。 每一次艰难的流转，带来的不是滋养，而是仿佛要将这刚刚凝聚的意识再次撕碎的剧痛。 那是魂体本源受损到极致后，任何细微能量扰动都会引发的连锁反应。 “真是……比连续通宵改十版方案还要命……” 一个残破的念头闪过，带着某种苦中作乐的荒谬感。 他甚至连维持这个念头的清晰都感到费力。 放弃的诱惑无时无刻不在。 沉入永恒的黑暗，再无痛苦，再无挣扎，多么轻松。 但每当这时，一些模糊的画面便会强行挤入他濒临涣散的意识： 小林那带着担忧却努力坚强的脸庞，熊教习那憨厚笨拙却无比坚实的背影，玄石子那充满依赖与希冀的眼神…… 还有那块冰冷的，作为他临时居所的冰魄灵石，以及那遥不可及的，阳光照在真实皮肤上的温暖触感…… “妈的……老子……偏不……” 一股混着不甘，愤怒，甚至还有一丝对这些“羁绊”莫名责任的执拗劲头，如同石缝中钻出的杂草，顽强地顶开了沉重的疲惫与绝望。 不能停！ 哪怕只能让这丝魂火亮上万分之一个刹那，也比彻底熄灭强！ 他不再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进展”，而是将全部的心神，集中到最基础，最本质的“存在”本身。 如同一个濒死的溺水者，放弃了一切划水动作，只是拼尽全力，将口鼻探出水面，维持着那最细微的呼吸。 存在，即是胜利。 他不再强行推动魂力循环，而是将意识沉浸在那丝幽蓝星火之中。 去感受它本身的存在，去感受它与怀中那几块冰髓玉残料之间那微乎其微的能量交换。 去感受上方泥土缝隙中偶尔渗透下来的，稀薄到极致的月华太阴之力。 过程枯燥到了极点，也痛苦到了极点。 意识在清晰的剧痛与模糊的涣散之间反复横跳，如同走钢丝。 时间失去了度量，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是永恒。 就在他感觉即将再次抵达极限，意识快要被痛苦磨灭时，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月华也不同于冰髓玉的阴寒气息，如同狡猾的泥鳅，钻入了他的感知。 这气息…… 来自更深处的地底 带着一种……沉沦，污秽，却又无比庞大的意味。 是地脉阴气 还是……这片山林本身积淀的污浊之气 若是平时，他定会谨慎避开此类驳杂不纯的能量。 但此刻，对于这盏即将油尽灯枯的魂火而言，任何一点可能的外来能量，都像是沙漠中的一滴水。 赌一把！ 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几乎不存在的意识触角，如同试探火焰的飞蛾，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丝污浊的阴气。 轰！ 仿佛一滴冷水滴入了滚油！ 那丝污浊阴气中蕴含的混乱，暴戾意念，如同找到了突破口，瞬间沿着那缕意识触角反噬而来！ 远比之前阴尸的意识冲击更加混乱，更加原始，更加充满毁灭性！ 江辞那本就脆弱不堪的意识核心，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布满了裂痕！ 那缕幽蓝星火剧烈摇曳，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眼看就要彻底熄灭！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怀中那几块一直安静提供着精纯寒意的冰髓玉残料，似乎受到了这外来的，污浊阴气的刺激，猛地亮起了微光！ 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凛冽的寒意爆发出来，如同最忠诚的卫士，悍然迎向了那股反噬而来的混乱意念！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了冰雪！ 冰髓玉那精纯的极寒之力，对那污浊的阴气竟有着天然的克制作用！ 两股力量在江辞的意识边缘剧烈冲突，湮灭！ 剧痛再次升级，仿佛灵魂被放在冰与火的夹层中反复碾压！ 但这一次，那污浊阴气的冲击，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抵消了大半！ 机会！ 江辞强忍着那足以让任何生灵瞬间崩溃的极致痛苦。 趁着冰髓玉力量与污浊阴气相互抵消的短暂间隙，用尽最后一丝意念。 猛地将那冲突后残留的，一丝被“净化”过的，相对平和的阴气能量。 强行扯入了那缕即将熄灭的幽蓝星火之中！ 嗡——！ 幽蓝星火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亮了一瞬！ 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之前那般奄奄一息，而是多了一丝顽强的韧性！ 成功了！ 不，远远谈不上成功。 这只是饮鸩止渴，是在刀尖上跳舞。 那被引入的阴气虽然被冰髓玉之力净化了大半，但依旧残留着些许杂质，融入魂火之后，带来一种沉滞与冰冷的感觉，远不如太阴源炁那般纯粹滋养。 而且，方才那一下冲突，几乎将他推到了彻底溃散的边缘。 意识核心上的裂痕清晰可见，仿佛一碰即碎。 但……他终究是撑过来了。 并且找到了一条……极其危险，却可能有效的续命之路。 “看来……光靠吸收月光……是不够了……” 残破的意念艰难地转动着，“这地底的垃圾食品……虽然难吃…还有点毒……但至少…能顶饿……” 他不敢再轻易尝试引动那污浊的地脉阴气。 方才那一下，运气成分居多，再来一次，冰髓玉残料能否再次及时反应，他毫无把握。 他需要更稳妥的办法。 需要更精纯的能量来源。 需要……时间。 幽蓝的星火在腐叶下微弱而固执地闪烁着，如同无尽黑暗中的唯一坐标。 它吸收着月华，缓慢温养着冰髓玉残料，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地底那危险而诱人的污浊阴气。 重生之路，漫长且遍布荆棘。 但这颗深埋于腐殖之下的星火，已然拒绝了熄灭的命运，开始以自已的方式，倔强地汲取着一切可能的力量，等待着破土重见天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