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边境线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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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提供了短暂的喘息之机，却并非久留之地。陈默强迫自己休息，利用那卷偷来的绷带和碘伏，忍着剧痛再次处理了背后最严重的伤口。碘伏刺激伤口的灼痛让他几乎咬碎牙关，但随之而来的清凉感让他知道这是必要的代价。他吞下两片没有标签的抗生素，嚼碎了几块硬如石块的压缩干粮，就着洞里渗出的些许凉水咽下。食物和药物下肚，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暖流开始在冰冷虚弱的身体里缓缓扩散。 他不敢沉睡，只是抱着那把手枪，保持着半清醒的警觉状态，耳朵捕捉着洞外的一切声响。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他从一种浅眠状态中惊醒，发现从洞口藤蔓缝隙渗入的光线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属于午夜时分的静谧黑暗。 洞外丛林的喧嚣似乎也降低了一个等级，只剩下一些不知名虫豸持续不断的低频鸣叫，反而更衬出四周的寂静。 是时候离开了。这个洞穴虽然隐蔽，但距离之前的火并现场和那条走私小路还是太近。天知道火并的胜利者（无论是梭温还是坎奇）在清点战场后发现少了人和背包，会不会展开搜索或者，枪声会不会引来其他的麻烦——比如真正的政府军警 他必须向更深处、更安全的方向移动。 他仔细地将所有物资重新收好，尤其将那把tt-33手枪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认保险处于他认为的“安全”状态（拨杆向下），然后牢牢插在腰后，用衣服盖好。那沉甸甸的坠感，此刻已成为他心理上最重要的支柱。 他悄无声息地拨开藤蔓，钻出洞穴，再次融入冰冷的夜气之中。 夜晚的丛林比白天更加危险，视野极差，各种隐藏的危机都潜伏在黑暗中。但他别无选择，黑夜同样也是他最好的掩护。他凭借着头顶稀疏星光和多年农村生活对方向的模糊直觉，选定了一个与河道和走私小路呈大角度偏离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 伤口在行动中持续带来痛苦，体力的恢复远远跟不上消耗。但他咬着牙，凭借着那股冰冷的意志力强行支撑着。手中的短刀不断挥砍着挡路的藤蔓和枝条，开辟着道路。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也许一两个小时，也许更久。前方的林木似乎变得略微稀疏了些，地势也在缓缓升高。他爬上一处较为开阔的、遍布嶙峋岩石的小山脊，打算稍微辨认一下方向。 就在他停下脚步，扶着一块冰冷的岩石喘息时——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远方的地平线，身体猛地僵住了！ 在那里！在视线的尽头，越过层层叠叠、在夜色中如同黑色波涛般起伏的山峦轮廓，在一片相对低洼的、可能是河流谷地的方向—— 一道雪亮的光柱，如同神话中巨神的探询之眼，刺破了沉沉的夜幕！ 那光柱并非静止，而是带着一种机械的、冷酷的规律性，缓缓地、一遍又一遍地扫过一片固定的区域！它的光芒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在黑暗中形成了一道清晰可见的、不断移动的光带，甚至能隐约照亮下方一小片地面的模糊轮廓。 紧接着，在更远一点的地方，另一道同样雪亮、同样规律移动的光柱也映入他的眼帘！ 探照灯！ 是大型探照灯！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呼吸骤然停滞！他几乎本能地瞬间伏低身体，缩回到岩石的阴影里，仿佛那远在数公里甚至十数公里之外的光柱能够瞬间发现他一般。 是边防哨所！ 那规律性的、覆盖范围的扫描方式，那强大的照明强度……绝不会错！那只能是国家力量的象征——边境线上的边防哨所！ 他极大概率已经接近了某个国家的边境线！从方向和他破碎的地理知识来判断，河对岸或者这片山区的另一边，很可能就是泰国或者老挝！ 一股极其复杂、如同海啸般汹涌的情绪瞬间冲击着他的身心！ 希望！一种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巨大希望猛地升腾而起！ 边防哨所！那意味着秩序！意味着法律！意味着摆脱身后那无穷无尽的追捕、诈骗园区、器官贩子、水鬼土匪、黑吃黑的走私犯……意味着有可能回到正常的世界！意味着……安全 他几乎能想象出哨所里荷枪实弹的士兵、飘扬的国旗、无线电的滴答声、以及代表着文明和规则的边境线。只要越过那条线，或许就能摆脱这一切噩梦 这个念头是如此诱人，如此强烈，让他浑身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他死死盯着那两道不断移动的、雪亮的光柱，仿佛那是黑暗中指引迷途船只的灯塔。 然而，仅仅是几秒钟之后，另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残酷的现实感，便如同兜头冷水，瞬间浇灭了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穿越边境线 怎么穿越 那片被探照灯死死盯着的区域，无疑是雷区、铁丝网、巡逻队和监控摄像头密度最高的地方！他这样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浑身是伤、衣衫褴褛、还非法持枪的人，一旦出现在那片光域下，会面临什么 那些边防军会把他当作需要救助的逃亡者吗 更大的可能是，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他视为非法入境者、武装分子、或者毒品走私犯的同伙！等待他的，绝不会是温暖的毯子和热汤，而是冰冷的枪口、严厉的审讯、以及不见天日的羁押！甚至可能被直接引渡回他拼命逃离的那个深渊！ 秩序和法律，对于他这样一个已经从所有秩序中跌落、身上打着犯罪世界烙印的人来说，同样意味着致命的危险。 那看似代表希望的光明，对他而言，很可能是一条更加直接的、通往另一种形式监狱甚至死亡的快速通道。 希望与绝望，安全与危险，在这遥远的、规律移动的探照灯光下，扭曲地交织在一起，化作一种令人窒息的悖论。 他缓缓地从岩石后再次探出头，远远地凝视着那两道冰冷的光柱。眼神中的激动和渴望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混合着警惕、无奈和一丝嘲讽的冰冷。 它们就在那里，看似触手可及，却隔着一道无形的、比他身后所有追兵加起来还要难以逾越的鸿沟。 它们照亮了边境，也照出了他此刻真正孤立无援、进退维谷的绝境。 他无法回头。 前方的“光明”之路，却同样荆棘密布，杀机暗藏。 那灯光，与其说是希望，不如说是一个清晰的、残酷的坐标，标定出了他困境的边界。 他缓缓坐倒在冰冷的岩石后面，背靠着石头，仰起头，望着这片异国他乡的、陌生而冰冷的星空。 手握武器，身怀“巨款”，却依然走投无路。 这种感觉，比单纯的绝望更加令人疲惫。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着那远方的光柱周而复始地扫过那片他无法触及的土地，直到东方的天际渐渐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般的苍白。 黑夜即将过去。 但他的路，究竟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