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月光下的共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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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和昴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看向讲述着她所知道的一切的长崎素世。 一滴温热突然落在安和昴的手背上。 她低头看去，那滴泪珠在皮肤上晕开，像一颗小小的、破碎的星星。 长崎素世在哭。 安和昴愣住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长崎素世——不是那个永远挂着温柔微笑的完美优等生，不是那个会和她争锋相对的另一个乐队的贝斯手，甚至不是那个在病房里冷笑着摔门而去的倔强少女。 而是一个被雨淋透、破碎的灵魂。 此刻的长崎素世，只是安静地流着泪。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没有抽泣，没有颤抖，甚至连呼吸都平稳得可怕。 可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却像是被雨水打湿，倒映着支离破碎的光。 “素世”安和昴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长崎素世没有回答，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沙发边缘，像是要把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彻底捏碎。 安和昴突然意识到—— 她在恨。 不是愤怒，不是悲伤，而是更深、更冷的东西。 恨那个雨天，恨那首突然演奏起来的《春日影》，恨那个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恨那个轻描淡写说出“不需要了”的少年...... 可最恨的，或许是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安和昴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长崎素世的肩上。 “继续说吧。”她低声道。 长崎素世抬起眼，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安和昴的脸却出奇地清晰。 “那天，他砸碎了吉他。”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就在我们面前。” 长崎素世的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像一把钝刀在缓慢地割开自己结痂的伤口。 “吉他的碎片溅到我的裙摆上，有一片划破了我的袜子，但我当时感觉不到疼。” 安和昴的掌心能感受到她肩膀的细微的颤抖。 “那把吉他...”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了，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抽气，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了呼吸。 “是他父亲留给他的。”长崎素世终于继续道，每个字都像是从齿间挤出来的。 长崎素世的脸色阴沉下来，只有那双淡蓝色的眼睛仍然泛着微弱的光。 “我以为...”她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哽咽：“至少那把吉他...他不会......” 少女的肩膀猛地一颤，像是终于承受不住某种重量，整个人向前倾倒。 安和昴下意识地接住她，感受到怀中的人正在无声地崩溃。 长崎素世的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泪水迅速浸透了衣料，滚烫得像是要灼伤皮肤。 “他连这个都不要了......”长崎素世的声音闷在衣服里，极其的脆弱：“那我们...又算什么呢” 安和昴的手臂僵在半空，最终缓缓落下，轻轻环住她颤抖的肩膀。 短暂的片刻后，长崎素世恢复了平静。 她直起身，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痕，动作干脆得仿佛刚才的崩溃从未发生。 只有红肿的眼眶证明着那一刻的真实。 “后来呢”安和昴问，声音比她想象的要轻。 长崎素世看向窗外。 “后来...”她轻声说：“我们就再也没有乐队了。” “我就再也没见到小林了。” 长崎素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快要被风吹散的叹息。 安和昴的喉咙发紧，她突然站起身，一把拽住长崎素世的手腕。 “那就再去抓住他一次。” 长崎素世愣住了，她抬头看向安和昴，那双总是充满着活力的眼睛此刻燃烧着坚定的火焰。 “你疯了吗”长崎素世的声音微微发抖：“他已经说了‘不需要了’......” “那又怎样”安和昴打断她，声音低沉而坚决：“他说不需要，我们就真的放手吗” 长崎素世的指尖微微颤抖，她看着安和昴，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疯子。 “你以为...这样有用吗” “不知道。”安和昴干脆地回答，她伸出手：“但至少，我不会让自己后悔。” 长崎素世沉默了。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两人指尖铺开一片银色的河流。 长崎素世的目光落在安和昴伸出的手上，仿佛在凝视一个荒诞的梦境。 “素世。”安和昴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着某种近乎恳求的意味：“告诉我，你甘心吗” 长崎素世的瞳孔微微收缩。 “甘心”她轻声重复这个词，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甘心什么甘心看他把自己撕碎还是甘心我们所有人被一场雨困了整整半年” 安和昴的手没有收回，她的眼神固执得近乎偏执：“不甘心的话，就和我一起把他抓回来。” 过了很久，长崎素世终于轻轻开口。 “真是疯了。” 但她的声音里，却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动摇。 安和昴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疯狂，却又无比明亮。 “那就一起疯吧。” 长崎素世看着她，最终，嘴角微微上扬，她握住了她的手，感受到对方传来的温度和力量。 “怎么做” 安和昴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不知道呢。” “不过，我们需要让他明白——” “他不会被抛弃。”长崎素世接上她的话，声音坚定起来：“永远不会。” 安和昴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看来我们是共犯了。” “共犯什么的。”长崎素世轻声笑道：“还真是难听呢。” 长崎素世的笑声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轻盈，像是终于卸下了某种沉重的枷锁。 “因为我们本来就在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呢”安和昴同样轻笑道。 “那么...小昴。”长崎素世深吸一口气：“我有个请求。” “说。” “下次见到小林的时候...”长崎素世的声音微微发抖：“让我先和他谈谈，有些话...我想说很久了。” 长崎素世看着如此坦率的安和昴，突然明白，相比安和昴的直接，她总是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用温柔的外表掩饰内心的脆弱。 所以，她想要做一些事。 安和昴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咧嘴笑了：“终于要卸下你那副面具了” 长崎素世的脸红了，但这次她没有回避：“是啊...” 窗外，月亮隐入云层，城市的灯光在远处闪烁，像是无数破碎的星辰。 而在这间被月光浸透的客厅里，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成为了彼此的共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