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麒麟儿与惊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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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麒麟儿与惊澜 皇长子李昊的诞生，虽因早产而体质羸弱，但在太医署精心调理与帝后无微不至的呵护下，竟也一日日茁壮起来。那双酷似林薇的明亮眼眸，总是带着超乎寻常婴孩的好奇，打量着这个由他父母亲手塑造、正经历剧变的世界。宫中私下皆传，这位小殿下安静少哭，唯独对色彩鲜艳、形状奇特的物件——尤其是林薇命人特制的、绘有简单机械图形的彩色积木——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常常能独自摆弄许久。宫人们私下窃语，赞其“颇有母风”，乃“麒麟儿”。 这日，李瑾抱着刚满百日的李昊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小家伙竟伸出小手，咿咿呀呀地去抓摊开在御案上的、绘有等高线的边境地图。李瑾一时兴起，拿起一枚代表唐军的赤旗模型，在李昊眼前晃了晃，又指向地图上高句丽的位置。小家伙竟咧开无牙的小嘴，咯咯笑了起来，小手挥舞着，似乎觉得那红色的标记格外有趣。 此情此景，恰被前来议事的几位重臣看在眼里。众人皆称奇，恭贺陛下得此“聪慧灵秀”之嗣。然而，退朝之后，那几位此前上奏请求“遴选醇儒”为师的御史，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皇子殿下天资颖悟，然……性喜‘奇物’，恐非社稷之福啊。”一位御史忧心忡忡地对同僚低语，“若自幼便浸淫于此等匠作之术，远离圣贤教诲，将来如何能明辨是非，体恤民情，成为仁德之君” 另一人叹道：“皇后殿下于格物一道，功绩卓着，然治国平天下，终究需以仁孝礼义为本。皇子教育，关乎国运，不可不慎！” 这些议论，如同细微的波纹，在平静的湖面下悄然扩散，最终汇成了又一道奏疏，再次恳请皇帝为皇长子择名师，习圣道。 \ \ \ 几乎与此同时，帝国东南的海疆，传来了令人不安的惊澜。 登州水师都督八百里加急军报：派往倭国的使团，在接近倭国海域时，竟遭遇了高句丽伪装成海盗的战船拦截！对方船只数量不多，但船体坚固，航速迅捷，且装备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威力惊人的大型弩机，射程远超唐军制式装备！使团护卫船队虽奋力抵抗，击沉敌船一艘，但自身亦损失不小，正使负伤，不得不暂时退往新罗（与大唐交好）港口避险。高句丽船只并未追击，而是迅速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军报中还附上了对那艘被击沉的高句丽战船残骸的初步勘察结果：其船体龙骨结构明显借鉴了唐船设计，但有所改良，更加注重抗风浪性；而那大型弩机，虽形制与唐弩不同，但其核心的扭力弹簧和青铜扳机结构，竟与匠作学堂数年前淘汰的某一代试验品有七分神似！ “他们不仅偷，还在改！”兵部衙门内，一位老将军气得须发皆张，“竟敢公然拦截我天朝使团，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更令人心惊的是，高句丽此举，无疑是在向大唐，也向整个东北亚海域展示其新获得的海上力量和技术水平。他们在试探大唐的底线，也在警告那些可能倒向大唐的势力。 李瑾震怒。高句丽的嚣张，超出了他的预料。“传旨！登州水师即刻集结主力，由副都督率领，前往事发海域巡弋示威！命新罗方面全力救治我使团人员，并提供补给。另，着工部、匠作学堂，限期拿出应对高句丽新式弩机及战船的方案！” \ \ \ 面对高句丽在海上的挑衅和朝堂上关于皇子教育的暗流，林薇在身体稍有好转后，决定不再沉默。 她并未直接反驳那些要求“醇儒教育”的奏疏，而是向李瑾提议，在皇长子周岁之际，于太液池畔，举办一场小范围的“格物游园会”。受邀者除宗室勋贵外，还包括几位德高望重、但并非极端守旧的大儒，以及匠作学堂的核心精英。 游园会当日，太液池畔没有丝竹管弦，也没有诗词唱和，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巧妙设计的格物装置。有利用水力自动驱动的音乐水车，有通过透镜聚焦阳光点燃艾绒的“阳燧”，有模拟星辰运行的简易浑天仪，更有展示杠杆、滑轮省力原理的互动模型。 林薇抱着李昊，亲自为他演示。当小家伙看到清澈的水流推动轮叶，发出叮咚声响时，眼睛瞪得大大的，伸出小手咿呀作声。当林薇用一面凹面铜镜将阳光聚焦，瞬间点燃一根细木条时，连一旁原本矜持不语的老儒，也忍不住面露惊异。 “格物之妙，在于穷究天地至理。”林薇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圣人制礼作乐，亦需观天象、察地理、利民生。若不明万物运行之规，空谈仁义，与筑沙堡何异皇子将来要治理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不断变化的天下，而非故纸堆中的虚幻世界。让他知晓稼穑之艰、百工之巧、军械之利，方能知民生之多艰，晓富国之根本，这……难道不是最大的‘仁’与‘德’吗” 她的话语，没有直接否定儒学，而是将格物之学提升到“体察民情、富国强兵”的实用层面，将其纳入“圣王之道”的范畴。几位大儒面面相觑，一时难以反驳。毕竟，皇后所言，句句落在实处，与空谈性理相比，似乎更接“地气”。 李瑾适时开口，定下调子：“皇子启蒙，文武并重，德才兼修。圣贤书要读，这格物致知的道理，也要明晓。此事，朕与皇后自有计较。” 游园会虽未彻底平息争论，却成功地展示了格物之学的魅力与价值，为将来皇子的教育方向，争取了宝贵的空间和舆论支持。 \ \ \ 然而，海的另一边，风云再变。 登州水师主力巡弋至倭国附近海域，并未发现高句丽船队主力，却接到了来自倭国九州岛一位地方豪族（曾与唐朝商队有往来）的密报。密报称，高句丽使者已抢先一步抵达倭国朝廷，不仅呈上了厚礼，更带来了一种能治疗某种倭国贵族常见疾病的特效药方，以及数名精通建筑、冶炼的工匠，极受倭国当权者礼遇！大唐使团反而被冷落，滞留新罗港口，进退维谷。 高句丽，以其精准的“技术援助”和外交手腕，在大唐与倭国之间，成功地打下了一根楔子！ 消息传回，紫宸殿内一片沉寂。所有人都意识到，与高句丽的竞争，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军事对抗，进入了更复杂、更深远的技术影响力、外交联盟和战略布局的层面。 “他们……学得很快。”林薇轻声道，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高句丽不仅在学习大唐的技术，更在学习大唐运用技术拓展影响力的方法，并且以其特有的灵活和诡谲，加以运用。 李瑾目光锐利如鹰，望向东方：“看来，是时候让高句丽，真正见识一下，‘大唐标准’的力量了。” 他心中，一个以绝对技术优势碾压、结合外交分化与军事威慑的、更为宏大的东方战略，已初步成型。但高句丽如同暗礁下的漩涡，其潜藏的力量和应变之能，似乎总在帝国决策的边缘，制造着新的惊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