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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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离去时，背影比来时更显挺拔，仿佛卸下了部分重担，又像是肩负起了更明确的使命。那枚包裹在布帕中的“废”箭簇，此刻已不再是冰冷的铁锈，而是成了撬动僵局的第一根杠杆。 牢门重新落锁，隔绝了内外。林慕义却没有立刻回到干草堆上休息，他依旧站在门边，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栅栏上滑动，脑海中思绪飞转。 证据已经有了指向性，但还远远不够坚实。赵铁柱冒着巨大风险传递出的信息，如同在茫茫黑暗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油灯，照亮了前方一小片区域——王逵及其同党确实在军械上做了手脚，意图歹毒。但这灯光，还不足以照亮所有阴影，更不足以将躲在阴影里的魑魅魍魉全都揪出来。 “需要更直接的连接……”林慕义喃喃自语。将做手脚的军械与王逵本人，乃至与那支神秘的关外商队，用无可辩驳的证据链连接起来。 他闭上眼，意识再次沉入系统。那剩余的20点因果点依旧没有动用，他在【知识库】中搜寻，希望能找到一些启发。目光掠过【基础材料学】、【简易化学分析】等条目，最终停留在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领域：【痕迹检验与现场勘查基础（古代适用版）】。 兑换所需：15因果点。 几乎没有犹豫，林慕义选择了兑换。刹那间，关于如何从细微处寻找线索的知识涌入脑海——如何辨别不同的磨损痕迹，如何分析土壤、纤维、金属碎屑，如何通过足迹、车辙推断信息，甚至包括一些利用这个时代现有条件（如油脂、粉尘、水渍）进行初步显影和固定的土办法。 这些知识，如同给他的眼睛装上了放大镜。他重新在脑海中“回放”陈忠带来的信息，尤其是关于那枚箭簇和那截铳管碎片的细节。 箭簇銎口内人为敲击的凹点……除了代表批次数量，是否还可能隐藏着其他信息比如，制造或验收的日期代码或者，是某种只有内部人才懂的标识 铳管内壁被腐蚀的痕迹……用的是何种酸液这种酸液的来源是军器局内部管制物品，还是外来商队可能携带的 还有那个死在废料场的匠户刘三。真的是赌债纠纷那么简单他的死，与赵铁柱暗中调查、传递消息，在时间上如此巧合，是灭口还是警告 一个个疑问，如同乱麻般缠绕。但拥有了新的知识后，林慕义感觉自己的思路清晰了许多。他需要更具体、更微观的物证。 就在他凝神推演之际，牢房外走廊的尽头，传来了不同于往常的喧哗声。似乎有军官的呵斥，兵丁的跑动，还夹杂着一些压抑的哭泣和哀求。 林慕义眉头微蹙，走到栅栏边，侧耳倾听。 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王百户虽暂卸职守，但其亲兵营弟兄的冬衣饷银，岂能因一人之事而延误这批钱粮，乃是从永丰仓特意调拨，即刻发放！”一个略显尖细的嗓音高声宣布，带着几分官腔。 “多谢张书办！多谢王……多谢上官体恤！”几个感激涕零的声音响起。 “不过，如今营中由副百户暂代，这签收文书，还需副百户用印方可。”那尖细嗓音又道，“副百户此刻在何处” “回张书办，副百户正在校场点卯。” “那便去校场寻他。来人，将这些银箱抬去王百户原先的公廨旁厢房暂放，着人看好，待副百户用印后即刻发放！”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箱笼落地声传来，似乎就在离林慕义牢房不远处的某个房间。 林慕义心中一动。王逵的亲兵营饷银在这个敏感时刻发放而且还是从永丰仓“特意”调拨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按照常理，主官涉案停职，其所属部队的粮饷发放往往会更谨慎，甚至可能暂缓，由更高级别的军官接管。如此急迫地发放，倒像是……急着要完成某种交接，或者，掩盖什么 而且，将银箱放在王逵原先公廨的旁边……这操作，耐人寻味。 他默默记下了这个信息，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 约莫半个时辰后，外面的喧闹渐渐平息。又过了一阵，陈忠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牢门外，这次他脸色铁青，眼中压抑着怒火。 “看到了”陈忠隔着栅栏，声音低沉得可怕。 “听到了一些。”林慕义平静地回答，“王百户的饷银，发得倒是及时。” “及时”陈忠冷笑一声，“那是做贼心虚！我刚刚打听到，那前来督办发放的张书办，是兵备道衙门的，与王逵背后的那位赵游击关系匪浅！他们急着把这笔账做平，恐怕这笔饷银本身就有问题！不是数额不对，就是来路不正！” 林慕义目光一闪：“陈哨长，能否想办法，查一查这笔刚从永丰仓调出的饷银的底档或者，留意那个张书办，以及经手这笔银子的王逵亲信，他们之后有何动向” 陈忠眉头紧锁：“永丰仓的底档，不是我等能轻易查到的。至于盯人……我尽量想办法。只是，我们的人手太少了。” “不需要太多人，”林慕义道，“只需要一双可靠的眼睛，盯住最关键的点。比如，那个张书办离开后去了哪里王逵那些领了饷银的亲信，有没有人行为异常，比如突然阔绰，或者与特定的人接触” 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是否与那支关外商队的人接触。” 陈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安排。”他看了看林慕义，眼神复杂，“你在这牢里，倒比外面的人看得更清楚。” 林慕义微微摇头：“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陈哨长，赵铁柱那边，暂时让他静默，保护好自己。眼下，这笔饷银可能是一个新的突破口。” “好。” 陈忠没有多言，再次匆匆离去。显然，这笔饷银的异常发放，让他感受到了更强烈的紧迫感。对方正在加紧抹平痕迹，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牢房内重归寂静。 林慕义坐回干草堆，脑海中勾勒着一幅无形的图谱。一边是做了手脚的军械（赵铁柱的发现），一边是异常发放的饷银（刚刚的线索），中间连接着王逵、他那神秘的靠山，以及那支若隐若现的关外商队。 还缺少一些关键的连接点。 但他相信，只要对方在活动，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而他和陈忠要做的，就是像最耐心的猎人，捕捉这些细微的蛛丝马迹，然后，在最合适的时机，发出致命一击。 他看了一眼系统界面，【任务：洗刷冤屈】的进度条，似乎又向前微不可察地挪动了一丝。 希望，正在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线索中，悄然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