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你和默哥,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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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是彻底冷下来了。 秋收的最后一点尾巴收割干净,大队里按照工分,给各家各户分了粮食。 喧闹了大半年的和平村,终于安静下来,正式进入了北方漫长的“猫冬”时节。 地里没了活儿,知青们也闲了下来。 有门路、手脚快的,早就抢到了回城的火车票,这几日,正陆陆续续地背着行李,踏上归家的旅途。 知青点里,一日比一日空旷。 顾清辞今年,也难得地要回家过年了。 秦水烟亲自把她送到了镇上的火车站。 绿皮火车发出“况且况且”的声响,站台上人声鼎沸,混杂着南腔北调。 顾清辞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面塞满了土特产和路上吃的干粮,鼓鼓囊囊的。 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也难掩激动。 “水烟,我……我走了。” 她看着秦水烟,有些依依不舍。 “嗯,”秦水烟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短发,“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拍电报。” “好!”顾清辞用力地点头。 “呜——” 火车的汽笛声拉响了。 “快上车吧。”秦水烟拍了拍她的肩膀。 顾清辞一步三回头地挤上了拥挤的车厢,隔着布满灰尘的车窗,拼命地对秦水烟挥着手。 秦水烟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也对她挥了挥手。 直到那辆绿色的铁皮长龙,缓缓驶出站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线尽头。 她脸上的笑意,才慢慢地淡了下去。 她站在原地,任由站台上的冷风吹拂着她的发梢,目光望着空荡荡的铁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她才缓缓转身,不紧不慢地,朝着知青宿舍的方向走去。 回到知青点,院子里冷冷清清,比平时安静了太多。 大部分人都回家了,只剩下几个没抢到火车票,或是家里有事回不去的,正三三两两地窝在宿舍里烤火,说话的声音都透着几分无精打采。 秦水烟推开自己那间小屋的门。 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屋里的炉子烧得正旺,顾清辞走之前,特意帮她把煤加满了。 她的视线,落在床上。 那上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件崭新的军大衣。 厚实的棉料,硬挺的版型,颜色是那种最正的军绿色,带着一股凛然的英气。 大衣旁边,还放着一个玻璃瓶子,里面装着半瓶清澈的液体,以及一块用油纸包着的、泛着油光的腊肉。 秦水烟走过去,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军大衣那带着些许粗糙的布料。 这是她那个双胞胎弟弟,秦峰,前几天托人从部队里捎过来的。 秦峰性子沉稳,像父亲。秦野则跳脱一些,更像她。 信上说,这是队里刚发的,他自己还有一件旧的,就把新的给她送来了,让她在东北这边御寒。 那瓶烧酒,是他托战友从当地老乡手里买的,说是天冷了,喝一口能暖身子。 腊肉也是部队发的。 秦水烟拿起那瓶烧酒,拧开盖子,凑到鼻尖闻了闻。 一股辛辣又醇厚的酒香,直冲天灵盖。 好烈的酒。 她将酒和腊肉收好,然后抱起了那件沉甸甸的军大衣。 许默那家伙,好像就只有一件薄薄的棉袄。 这么冷的天,他每日还要跟着万老往山里跑。 她抱着军大衣,转身,打算出门。 手刚碰到门把手—— 她微微一怔。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起初只是零星的几点,像是撕碎的棉絮,慢悠悠地往下落。 可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雪势便骤然大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像是有人在天上往下筛着鹅毛,铺天盖地,纷纷扬扬。 没一会儿,院子里的地面,屋顶的瓦片,远处光秃秃的树杈,就都覆上了一层浅浅的莹白。 整个世界,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在沪城的时候,冬天也会下雪。 但南方的雪,总是秀气、矜持的,落地便化了。 远不如北方的雪,来得这般声势浩大,蛮不讲理。 带着一种能将万物吞噬的、冷酷的温柔。 秦水烟站在门口,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这苍茫的雪景。 这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将自己脖子上的羊绒围巾裹得更紧了些,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顾盼流转的狐狸眼。 她抱着那件军大衣,踩着脚下新积的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不紧不慢地,朝着山那头的奉贤村走去。 许默去给万老做徒弟,已经两个多月了。 日子过得飞快。 秦水烟偶尔会从下山看病的村民口中,听到一些关于他的零星消息。 听说他学得很快,万老头经常夸他有天分,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也听说他已经能有模有样地跟着万老上山采药,辨认各种草药。 前几天,还听村里的妇人说,他半夜去给村东头王大娘家难产的老母猪接生,一胎十二只猪崽,全活了。 王大娘千恩万谢,硬是塞给他十个鸡蛋。 秦水烟听到这事的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有时候也很好奇,许默到底是去学中医了,还是去学兽医了。 不过,怎么样都好。 能有一门手艺在身,对他来说,总比一辈子在土里刨食,靠天吃饭,要来得更有底气。 雪越下越大,寒风卷着雪粒子,直往人的脖颈里钻。 秦水烟的睫毛上,都凝了一层细碎的白霜。 当她满身风雪地,出现在万医生家那小小的院子外时,整个人几乎快成了一个雪人。 院门紧闭着。 她走上台阶,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那扇漆成红色的木门。 “笃,笃,笃。” 屋里很安静,似乎没有人。 她又敲了几下。 这一次,里面终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后。 “谁呀”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秦水烟微微挑眉。 不是夏阿梅的声音。 她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 “吱呀——” 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 秦水烟刚想说:“万爷爷,我……” 剩下的话,尽数卡在了喉咙里。 门后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穿着一件红色的确良衬衫,外面罩着一件棉布背心,脖子上,还围着一条鲜艳的红围巾。 在这漫天风雪的素白背景下,那抹红色,显得格外扎眼。 那姑娘看到门外的秦水烟,也明显地愣住了。 “……你是”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秦水烟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眼。 很眼生。 估摸着,是万老家里的什么亲戚。 她敛去眼底的情绪,露出了一个和气又无害的笑容。 “你好,我是和平村的知青,我叫秦水烟。” “我来找许默和万爷爷。” “他们……不在家吗” 年轻姑娘的目光,像是黏在了秦水烟那张过分明艳的脸上,久久没有移开。 那是一种带着审视和比较的目光。 过了几秒,她才像是回过神来,语气平静地开口。 “万医生和我默哥,一大早就上山找草药去了。” “雪下得大,估计要晚点才能回来。” 默哥 秦水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称呼。 叫得很亲热。 她的视线,在姑娘那条鲜红的围巾上,不着痕迹地停顿了一下。 “你是来看病的吗”姑娘又问。 秦水烟嘴角的笑意未变,声音却淡了几分。 “我不是来看病的。” “我是来找许默的。” 说着,她抬脚,就准备往屋里走。 外面天寒地冻的,她可没兴趣站在这里喝西北风。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就发现,那个年轻的姑娘,依旧挡在门口,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秦水烟的脚步,停住了。 她终于收起了脸上那抹客套的微笑,微微挑起了眉,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就这么直直地看向对方。 没有言语。 但那眼神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悦。 年轻姑娘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但她没有退缩。 她迎着秦水烟的目光,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我能否问一下——” “你和默哥,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