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他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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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瞬间被重新点燃。 是啊,承认差距,是为了追赶。 他们是这个国家最新鲜的血液,是未来的希望。 机房里的气氛重新变得热烈起来。 秦水烟说完,不再停留,她拿起自己的教案和挎包,迈开脚步,从容地走下了讲台。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渐渐远去。 同学们也开始陆续起身,三三两两地朝外走。整个机房里,都充斥着关于那位新老师的、压低了声音的讨论。 “天哪,秦老师也太美了吧!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美算什么,关键是人家有真才实学啊!你听她讲的那些东西,简直跟听天书一样,但是又觉得好有道理!” “这就是留学生吗气质真不一样……感觉跟咱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许默坐在靠窗的位置,没有动。 他还陷在那巨大的冲击里,周围的一切都仿佛与他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班长,还不走吗” 一个同班同学路过他的座位,有些奇怪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默的身体微微一震,像是被惊醒了。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幽深的眸子里,依旧是一片空洞的茫然。 过了几秒,他才慢慢聚焦,认出了眼前的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平静地收拾好桌上的书本,起身,随着剩下的人流,朝机房外走去。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背脊挺得笔直,从外表上看,与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的医学院学霸,没有任何区别。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每一步都走得有多艰难,像是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随时都可能跌倒。 刚走到教学楼的门口,刺眼的阳光扑面而来,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快看!那不是秦老师吗” “哇,旁边那是谁她男朋友吗” “不止呢,你们看!她……她好像已经有孩子了!” 几句压抑着兴奋的议论,清晰地从旁边传来。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许默僵硬地抬起头,顺着那几个同学的视线望了过去。 只见远处那栋教学楼下,一棵巨大的法国梧桐树的浓荫里,静静地停着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在这个自行车还是主流交通工具的年代,这样一辆轿车,无疑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和深色西裤的年轻男人,正站在车旁。他身形清瘦,气质儒雅,正微笑着看着从楼里走出来的秦水烟。 他的手上,还牵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看起来约莫三四岁的光景,梳着两个可爱的冲天小辫,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就在这时,秦水烟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那个儒雅的男人看到她,立刻站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而那个小女孩,则是在看到秦水烟的瞬间,就立刻挣脱了男人的手,迈开两条小短腿,张开双臂,像一只快乐的小蝴蝶,摇摇晃晃地朝着秦水烟扑了过去。 秦水烟脸上的职业化笑容,在看到那个小女孩的瞬间,便彻底融化了。 她快走几步,自然而然地蹲下身,稳稳地接住了那个扑进她怀里的小小身影。 她笑着,低头用自己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孩子肉嘟嘟的小脸。 阳光透过繁茂的梧桐树叶,化作一片片斑驳破碎的金光,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 女人美丽的侧脸,孩子天真的笑靥,男人含笑凝望的眼眸。 一家三口。 岁月静好。 许默站在教学楼门口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那片温暖明亮的光,与他所处的这片阴冷黑暗,泾渭分明,仿佛两个永远不会交汇的世界。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平静地看着秦水烟的侧脸。他看见她和小女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逗得孩子咯咯直笑,而她自己的唇角,也始终扬着一抹明艳动人的弧度。 那笑容,比此刻的阳光,还要灿烂,还要灼人。 也……还要遥远。 许默感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才将那股翻涌的气血压了下去。 他又想起五年前那个夏天,部队医院里那间消毒水气味浓得刺鼻的白色病房。 秦水烟过来跟他分手。 她还是那么好看,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素面朝天,却依旧明艳得让整个惨白的病房都生动起来。 “许默,我厌了。” “腻了。” “我不想再待在和平村了。” 整个世界都在那一瞬间静止了。 他只能听见自己心脏被寸寸碾碎的声音。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他一直都知道。 她是天上的云,是高不可攀的明月光。而他,不过是和平村泥地里一株见不得光的野草。他们的相遇,本就是一场荒唐的意外。 可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以为只要他再努力一点,再拼命一点,就能留住她。 原来,都是徒劳。 如今梦醒了,她要走了,回到她本该属于的地方去。 他有什么资格挽留 巨大的绝望与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看着她那张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脸。 “我们……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她沉默了很久。 久到他以为她不会再回答。 然后,她才轻轻摇了摇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波澜。 “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说完,她站起身,将那个他没有接的苹果,轻轻放在了床头柜上。 她转身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没有资格不甘心。 他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不甘心。 被她甩了,他认了。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是他高攀了。他们之间的差距,是云与泥的距离,是一道他耗尽一生也无法跨越的天堑。 可是此刻,就在这里,在清大的校园里,在五年后的今天。 当他亲眼看着她站在另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身边,看着她温柔地抱起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看着他们组成一幅如此和谐美满的“全家福”时…… 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情绪,像一株淬了毒的藤蔓,从他心脏最深处破土而出,疯狂地缠绕、收紧,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不是嫉妒,也不是怨恨。 而是一种……迟到了五年的、铺天盖地的……不甘心。 一个荒唐到近乎可笑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了上来—— 如果…… 如果当年他的家世能好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如果他不是地主家的狗崽子,而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农民子弟。 是不是……是不是他就能配得上她了 那样的话,就算最后还是被她甩了,他至少也能挺直腰杆告诉自己,他努力过,他争取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条被主人一脚踹开的丧家之犬,连挣扎一下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心底承认,自己……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