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抓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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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在前线的消息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林家的气氛持续低迷。 苏婉清强打精神，一边操持家务，一边密切关注着任何来自远方的风声。 林晚星则在忧心之余，更加刻苦地“练习”，不仅限于发音，更开始尝试用更精准的动作表达意图。 就在这压抑的氛围中，林晚星的周岁生日悄然而至。 按大院里的习俗，孩子满周岁要办“抓周”，寓意预测孩子未来的志趣前程。林老爷子力排众议，坚持要大办。 “我林定国的孙女，抓周必须风风光光！也让那些背后嚼舌头的看看，我林家闺女金贵着呢！” 苏婉清明白公公这是想借机冲喜，驱散家里的阴霾，便也打起精神张罗起来。 抓周宴当天，林家小小的客厅难得地热闹起来。关系亲近的邻居、林建军的几位战友、以及大伯二叔两家都来了。王梅花也来了，脸上堆着笑，眼神却不时在摆放抓周物件的炕桌上逡巡。 炕桌被红布铺着，上面摆满了各式象征不同行当的物件：小巧的木算盘（从商）、钢笔（从书）、小军帽（从军）、听诊器（行医）、印章（从政）、甚至还有一把苏婉清放上去的绣花绷子（女红）……琳琅满目。 林晚星被打扮得像个年画娃娃，穿着红色的新棉袄，由苏婉清抱着，接受着众人的祝福和打量。 她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个形式，但在这个年代，这个仪式却承载着家人沉甸甸的期盼。 “咱们星星以后肯定是个文化人，瞧这机灵劲儿！” “我看像婉清，文文静静的，学医好！” “虎父无犬女，说不定继承林团的衣钵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预测着。 王梅花在一旁，声音不大不小地插话：“女孩子家，安安稳稳的最好，学个绣花什么的，将来找个好婆家比什么都强。”话里带着她一贯的刻板与酸意。 林老爷子没理她，大手一挥：“好了，把我们星星放上去，让她自己选！” 苏婉清深吸一口气，将林晚星轻轻放在了铺着红布的炕桌中央。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小小的人儿身上。林晚星坐在一堆物件中间，显得有些茫然。 她看着眼前的算盘、钢笔、军帽……心里其实并无特定偏好。她知道这只是个游戏，但潜意识里，似乎有个声音在牵引着她。 她的目光掠过算盘（太俗），掠过钢笔（太平常），掠过绣花绷子（绝对不要！）……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两样东西上。 一样是爷爷林定国亲手放上去的、一枚他珍藏多年的、已经有些磨损褪色的八一帽徽，代表着军人的荣耀。 另一样，是放在角落里的、一本厚厚的、封面已经泛黄破损的旧版《辞海》，那是苏婉清当年从废品站淘来学习用的，代表着知识与文化。 这两样，似乎都与她冥冥中的某种渴望契合。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林晚星动了。她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爬向最近的或者颜色鲜艳的，而是目标明确地，朝着那两个方向挪动。 她先伸出小手，一把抓住了那枚冰凉的八一帽徽，紧紧攥在手心！ “好！”林老爷子激动得胡子一翘，忍不住喝彩，“像我林家的种！” 然而，林晚星的动作并没有停止。在众人以为她已经做出选择时，她另一只小手，又坚定地伸向了那本厚重的《辞海》，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它拖到了自己身边，小手按在封面上。 一手紧握帽徽，一手按住《辞海》。 全场寂静了一瞬。 这……这算选了哪个一文一武 “这……”王梅花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立刻尖声说，“哎呦，这抓周可不能贪心啊，抓两样可不算数，这寓意可不……” 她的话还没说完，林老爷子再次爆发出洪亮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畅快和自豪！ “哈哈哈哈！好！好！好一个文武双全！”他大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林晚星连同她抓着的两样东西一起抱起来，举得高高的，声音震得屋顶发响，“都看见没我孙女！既要继承咱军人的硬骨头，也要读万卷书，明事理！这是我林家的大造化！” 老爷子的解读，瞬间定了调子。众人纷纷反应过来，贺喜声、赞叹声此起彼伏。 “老爷子说得对！星星这是志向远大！” “文武双全，将来必定是国家栋梁！” 王梅花被这阵势噎得脸色发青，悻悻地闭了嘴。 抓周宴在一片喧闹和祝贺中结束。客人们陆续散去，林家终于恢复了安静。 林晚星被苏婉清抱在怀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帽徽，那本《辞海》则被放在了她身边。 她看着爷爷依旧兴奋得发红的脸庞，看着母亲眼中欣慰与骄傲交织的泪光，心里也涌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或许，这真的是她内心深处的选择。 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屋里。 苏婉清将熟睡的林晚星安顿好，看着她枕边那本厚重的《辞海》和依旧握在手心的帽徽，脸上露出了温柔而复杂的笑容。 她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低语：“星星，不管你选了什么路，妈妈都支持你。”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人声，似乎是林枫跑了出去，很快又跑了回来，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妈！妈！陆北辰刚来说……他偷听到他爸打电话……前线……前线大捷！敌军防线被突破了！伤亡名单里……没有爸爸！爸爸他们还立了功！” 苏婉清猛地站起身，冲到门口，声音颤抖：“真的！消息准确吗” “北辰说，是他爸亲口说的，应该很快正式通知就会下来！” 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将苏婉清淹没，她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扶着门框，喜极而泣。 躺在炕上的林晚星，其实在林枫跑进来时就醒了。她听着外面的对话，悬了许久的心终于重重落下，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感传遍全身。 危机解除，父亲平安，甚至还立了功。 她下意识地摩挲着手里那枚冰凉的帽徽。是因为她这个“福星”的抓周选择，带来了好运吗还是仅仅是巧合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她忽然感到枕边那本厚重的《辞海》，似乎微不可查地……震动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仿佛错觉的暖流，透过书籍的封面，传递到她的指尖。 林晚星猛地一惊，睡意全无。 是错觉还是……这本书，或者说，她“抓住”知识和文化的这个行为，真的触动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