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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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范》修改稿的推进工作顺利得有点超出林晓的超出预期，可这份“顺利”落在林晓眼里，却没有半分值得松懈。文件通过审批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真正的硬仗，在执行环节；而眼下，一场看不见硝烟的仗，似乎已经在她身边悄然打响。 办公室的百叶窗半开着，午后的阳光透过叶片缝隙，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晓正对着电脑梳理《规范》定稿的最后几项注意事项，键盘敲击声规律而连贯，直到敲门声打破了这份专注。 “请进。”她抬头，看见李哲抱着一摞档案盒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几分不常见的犹豫。他是出了名的干脆利落，今天怎么是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组长，这是您昨天要的档案目录，我按年份和类别整理好了。”李哲将档案夹轻轻放在桌角，没有立刻转身离开，反而往门口瞥了一眼，确认走廊里没人，才压低声音凑近了些，“有个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 “说说呢”林晓停下手里的动作，指尖轻轻搭在鼠标上，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最近好像有人在打听，您之前做数据索引的时候，调用那些历史档案的具体记录。” 她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指尖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知道是谁在打听吗” 李哲摇了摇头，“不清楚。文书科的小周，跟我大学同校，关系还行，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偷偷跟我说的。他说有人去文书科查档案调阅登记簿，翻得特别细，专门盯着您调阅的那些——就是……那些当年有点争议，或者标注了‘内部参考’的文件记录。” 王美琳！ 整个项目指挥部里，也就是她会如此执着于从“历史”里挖自己“黑料”了。上次协调会，王美琳提出的补充条款被林晓反驳得哑口无言，本以为当时她脸色铁青，没再多说一句话是放弃给自己使绊子了，没想到暗地里还是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美琳散布的“谣言”逐渐漫到了项目指挥部的核心层——组长刘明副主任对她依旧客客气气，每次碰面都会笑着问一句“进展怎么样”，可那笑容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眼神扫过来时，也不再是之前的信任，反而带着几分隐秘的审视。 不仅如此，刘明副主任开始频繁地问起她在档案室工作的旧事。在走廊偶遇，随口聊两句就会绕到“你以前在档案室是不是经常翻老文件”；小组会议结束后还得特意留下她问一句“当年那些比较冷门的历史资料，你是怎么想到要去梳理的”。看起来不经意的闲聊，可话里话外的指向性却异常清晰。 又是王美琳！林晓可太清楚王美琳的套路了。当年她在档案室梳理历史项目资料时，确实重点研究过几个存在争议的案例，还据此写了一份关于“数据治理历史经验教训”的分析报告。这份报告后来被指挥部采纳，成了《规范》起草的重要参考，可在王美琳眼里，这却成了攻击她的“把柄”——她到处跟人说林晓“思想偏激”，“总盯着过去的负面案例不放”，甚至暗指林晓“故意挖掘单位的历史问题，居心不良”。 周三下午，林晓拿着《规范》定稿的准备清单，去刘明办公室汇报工作。她条理清晰地说明了定稿前需要完成的三项核心工作：一是与法务科核对法律条款的适用性，二是收集各科室的最终反馈意见，三是制作配套的执行说明手册。刘明坐在办公桌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听得很认真，偶尔点头附和两句，直到林晓汇报完毕，他才停下动作，端起桌上的搪瓷茶杯，抿了一口，状似无意地开口。 “小林啊，”刘明的声音比平时慢了半拍，目光落在茶杯里漂浮的茶叶上，“你工作很有想法，也很有冲劲，这是好事，指挥部上下都看在眼里。不过，我最近听说，你以前在档案室的时候，对一些……嗯，比较独特的历史案例，特别感兴趣” 来了。 林晓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是坦然的神色。她微微前倾身体，语气诚恳而坚定：“刘主任，您说的应该是我为了梳理单位数据治理和跨部门协作的经验教训，调阅的那些历史资料吧。我一直觉得，工作里的‘过去’不是包袱，而是财富——成功的案例能让我们知道‘该怎么走’，失败的教训能让我们明白‘该避开什么’。就像开车要时不时看后视镜一样，不是为了回头，而是为了更清楚地判断前方的路，避免重蹈覆辙。我梳理那些资料，也是为了让现在的《规范》更全面、更有实操性，毕竟数据治理这事儿，一步错可能就会影响后续好几年的工作。” 刘明听完，手指在桌面上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只是说“你辛苦了，定稿的事抓紧点”，便让她离开了。林晓走出办公室时，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见刘明正拿着手机，似乎在回复什么消息，眼神里的审视依旧没有完全散去。 林晓知道，王美琳既然已经开始散布流言，就不会轻易收手，就算是这次刘明没有追问，也不代表下次不会有人再提。她必须找到一个机会，不仅要洗清自己的嫌疑，还要给幕后的王美琳一个明确的警告。 周五下午项目指挥部的周例会，按照惯例，各科室负责人汇报本周工作进展，然后由两位副主任点评。会议进行得很顺利，临近结束时，张建明副主任突然开口，叫住了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林晓。 “小林，等一下。” 张主任的声音不高，整个会议室却瞬间安静下来。原本已经站起来的几位科长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坐在后排的工作人员也悄悄抬起了头，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林晓身上。张建明是指挥部的常务副主任，平时话不多，但每一次发言都直击要害，今天特意叫住林晓，显然不是随口闲聊。 林晓心里一紧，立刻停下脚步，转过身，恭敬地站好，双手自然垂在身侧：“主任，您有什么指示” 张建明没有看她，而是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桌上的文件——他总是这样，越是重要的事，越是显得从容不迫。他将会议纪要叠整齐，放进公文包，又拿起笔帽套好钢笔，动作不快，却让整个会议室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坐在旁边的刘明也微微侧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不远处的钱强科长悄悄挺直了背，显然也在等着听张主任要说什么。 “我最近翻看项目日志，”张建明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聊周末要不要去公园散步，“看到你在起草《规范》的时候，引用了几份七八年前的旧档案，包括那份关于‘数据共享风险评估’的内部研究报告” 林晓的心猛地一跳，指尖瞬间绷紧。那份报告里详细分析了单位一次跨部门数据共享失败的案例，涉及到部门权责划分不清、数据安全防护不到位等问题，当时还引发过不小的争议。王美琳不止一次跟人说，林晓“总盯着这份失败报告看，是故意放大单位的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波澜，声音清晰而稳定：“是的，主任。那份报告虽然年代比较早，但里面对数据安全边界的界定、部门权责博弈风险的分析，都非常深刻，而且很有预见性。我在设计《规范》里的数据安全管理章节，还有跨部门争议协调机制的时候，借鉴了报告里的一些思路——比如报告里提到‘数据共享前必须明确责任主体，避免出现问题后互相推诿’，这一点我直接融入到了《规范》的第八条里，专门新增了‘责任追溯条款’。” 张建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林晓，那眼神里没有审视，也没有怀疑，只有一种了然的温和。他的目光在林晓脸上停留了两秒，又缓缓扫过旁边的刘明、钱强等人——那些人原本或好奇、或紧张的表情，在张主任的目光下都变得有些不自然。随后，张主任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传遍了整个会议室。 “嗯，不错。”张建明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肯定，“知道从哪里跌倒，才能知道如何绕开坑。我们有些同志，工作很努力，整天埋头拉车，却从来不抬头看路，更不会回头看看走过的弯路，这样是做不好工作的。数据治理是个新领域，但新领域不代表要从零开始，过去的经验、教训，都是现成的财富。工作的前瞻性，往往就来自于对历史的深刻理解——知道以前为什么错、错在哪里，现在才能走得更稳、更准。小林这一点，做得很好。” 这几句话，像是平地惊雷，在每个人的心里炸响。 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张主任这不是在简单表扬林晓，而是在用最明确的态度，公开肯定她的工作方法！这就等于当众给林晓正了名！至于那些关于林晓“思想偏激”“居心不良”的流言，在这番话面前，瞬间成了无稽之谈。 那些领导们听完这话也明白了，张主任这是在为林晓站台。 林晓知道，张主任这几句话，不仅帮她挡住了背后的暗箭，更彻底瓦解了王美琳苦心经营的流言。她微微低下头，语气谦逊：“谢谢主任肯定，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以后会更用心地做好工作。” 张建明“嗯”了一声，没再多说，拿起公文包，转身走出了会议室。他的脚步从容，仿佛刚才只是说了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可整个会议室的氛围，已经彻底变了。 这场发生在会议室门口的简短对话，效果立竿见影。 当天下午，林晓去刘明办公室送法务科的反馈意见时，刘明的态度明显热络了许多。他不仅主动问起《规范》执行手册的制作进度，还笑着说“有什么需要协调的地方直接跟我说，指挥部会支持你”，之前那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晓后来从李哲那里听说，王美琳那天脸色苍白地回了办公室，一下午都没出来。显然，她也听到了张主任的话，知道自己的小动作彻底失败了。 林晓明白，这次的胜利，不是靠运气，也不是靠谁的偏袒——她赢在自己每一份工作都能做扎实，每一次调阅资料都有明确的目的；更赢在关键时刻，有张建明这样敢表态的领导，愿意为自己撑腰。 经过这件事，林晓在项目指挥部的地位变得更加稳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对手，短期内恐怕再也不敢轻易向她发难。而她，也没有因为这次的胜利而松懈——《规范》的定稿还没完成，后续的执行工作更是任重道远。她转过身，重新坐回电脑前，打开《规范》的文档，指尖再次落在键盘上，敲击声比之前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