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论毁灭魔神的“饲养”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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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不周山区域后，那股萦绕在罗睺心头的宿命压迫感似乎减弱了些，但他的沉默却比以往更甚。不再是那种纯粹的、拒人千里的冰冷，而更像是一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凝思，偶尔看向江宁的眼神，也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仿佛在确认什么，又仿佛在谋划什么。 江宁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但尝试了几次沟通，罗睺要么沉默以对，要么就用那双幽深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直到江宁自己先败下阵来。 “行吧，你帅你有理，你深沉你厉害。”江宁暗自腹诽，决定暂时不去招惹这个明显处于“低气压”状态的魔祖。 为了缓解这略显沉闷的气氛，也为了满足一下自己作为前现代人对“热食”的怀念，江宁决定搞点新花样。 他寻了一处风景秀丽、灵泉潺潺的山谷，用神通削平了一块巨大的青石作为桌面，又寻来几块蕴含温和火灵力的晶石，雕琢成一个简易的“火锅”容器。接着，他取出这些年来收集的各种灵植——有的清脆爽口，有的软糯甘甜，有的蕴含着纯净的五行精华；又将他用造化之气净化、切割好的，来自某些不开眼袭击他们的凶兽最鲜嫩的部位，整齐地码放在用灵玉削成的盘子里。 最后，他取来清冽的灵泉倒入“锅”中，以自身造化之力引动火晶石，缓缓加热。 不一会儿，灵泉开始咕嘟咕嘟地冒起气泡，浓郁鲜香的灵气伴随着热气蒸腾而起，弥漫在整个山谷。那香气并非凡俗烟火气，而是各种天材地宝精华融合后产生的、足以让低阶修士垂涎欲滴的灵蕴之香。 江宁用造化之气凝聚成两根细长的“筷子”，夹起一片薄如蝉翼、蕴含着风灵之力的凶兽肉片，在翻滚的灵泉中轻轻一涮，肉片瞬间蜷缩，变得粉白相间，灵气四溢。 他满意地将肉片送入……呃，融入本体（造化生灵没有常规意义上的嘴，但可以吸收灵物精华），感受着那鲜嫩弹滑的口感和精纯能量在体内化开的舒畅，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这才叫生活啊！”江宁感慨。在混沌里只能“吸”混沌之气，到了洪荒虽然能采集灵物，但也多是直接吸收其本源，像这样模拟“烹饪”过程，享受复合型的美味与灵气，还是头一遭。 他这边吃得欢快，却没注意到，一旁始终沉默的罗睺，目光早已从虚无处收回，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面前的“火锅”。 那双幽深的眸子里，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明显的困惑。 在罗睺的认知里，获取能量、修复本源，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吞噬、炼化。将各种属性不同、甚至可能相互冲突的灵材如此“粗暴”地混合在一起，用低效的方式加热，再以一种近乎“玩乐”的态度摄取，这完全违背了他作为毁灭魔神的行事准则。 这在他看来，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浪费能量的行为。 然而，看着江宁那团光辉因为“享用美食”而显得格外明亮和愉悦的样子，感受着空气中那复杂却意外和谐的香气，罗睺那亘古不变的毁灭之心，竟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名为“好奇”的波动。 江宁终于注意到了罗睺的视线，他动作一顿，光芒闪烁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也想尝尝” 罗睺没有回答，只是依旧看着那翻滚的“锅底”。 江宁想了想，用“筷子”夹起一片涮好的、蕴含着精纯癸水之力的蓝玉藕片，递到罗睺面前：“试试味道……呃，灵气还不错。” 罗睺看着那片散发着柔和蓝光和水汽的藕片，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毁灭本源让他本能地排斥这种充满生机的造物。但他看着江宁那带着些许期待（他自以为）的光芒，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伸出手——并非去接那“筷子”，而是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毁灭之气，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从那片藕片上“剥离”了米粒大小的一点点精华。 然后，他将那点精华摄入体内。 瞬间，一股清凉温润、带着滋养气息的水灵之力在他冰冷的毁灭本源中散开。感觉……很奇特。与他直接吞噬凶兽内核那种狂暴能量的感觉截然不同，这种力量很温和，甚至有些“脆弱”，但确实蕴含着一丝别样的“韵律”。 他仔细品味着这陌生的感觉，幽深的眸子里困惑更深了。这有什么好吃的 江宁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仔细分析的模样，差点没笑出声（如果他能笑的话）。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魔祖大佬，在“享受生活”这方面，简直是一片荒漠。 “不是那样吃的。”江宁忍不住“教导”道，“要感受不同食材组合在一起的味道……呃，是灵气融合后产生的全新灵韵！你这跟做成分分析似的，能尝出什么乐趣” 他又夹起一片火属性的朱果肉和一片土属性的黄精，一起涮了涮，然后送到罗睺面前：“再试试这个水火相济，土木相生，感受一下。” 罗睺看着那团混合了不同属性、灵气波动更复杂的光芒，眉头皱得更紧。但这一次，他犹豫的时间短了些，依旧用毁灭之气剥离了一小点，摄入体内。 一股暖意伴随着厚重的土灵之力散开，与之前的水灵之力相互交织，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感。 罗睺沉默了。 他似乎……有点明白江宁所谓的“全新灵韵”是什么意思了。虽然这点能量对他而言微不足道，但这种体验本身，是陌生的，甚至……不完全是讨厌的。 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江宁的“投喂”实验和罗睺的“耐受性”测试。江宁兴致勃勃地尝试各种灵材组合，罗睺则面无表情地、用他那堪称暴殄天物的方式（剥离精华）进行“品尝”，偶尔会对某些属性冲突过于剧烈的组合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但对大多数组合都保持着沉默的接受。 山谷中，热气氤氲，香气弥漫。一个玩得不亦乐乎，一个配合得莫名其妙。画面竟有几分诡异的……和谐 自“灵力火锅”事件后，罗睺似乎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虽然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 他依旧沉默寡言，依旧习惯用毁灭的目光审视世界，但他对江宁那些“毫无意义”的行为，容忍度明显提高了。甚至，他开始更加留意那些被江宁称之为“好东西”的物件。 以前，他“赔偿”江宁，多是凭借本能感知哪些东西蕴含的能量庞大、本源精纯。现在，他偶尔会带回一些……看起来“漂亮”或者“奇特”的东西。 比如，一颗能随着月光变化色彩、散发着清冷辉光的月华晶石；一串由九种不同属性灵珠天然串联而成、叮咚作响的手链；甚至有一次，他带回了一整株枝干虬结如龙、开着细碎银花、异香扑鼻的“醉龙草”，只因为江宁在某次路过时多“看”了它一眼。 这些东西，或许在实战价值上不如凶兽内核，但其稀有和奇特程度，却让江宁惊喜不已。 “可以啊罗睺！有品位！”江宁拿着那串灵珠手链，爱不释手，“这东西用来布置聚灵阵或者赏玩都是极品！” 罗睺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周身那冷冽的气息似乎柔和了万分之一。他没有说话，但下一次外出“觅食”（或者说，搜寻赔偿品）时，似乎会更注重物品的“外观”和“独特性”。 同时，江宁也发现，罗睺跟在他身边时，那种无意间泄露煞气、导致周遭生灵遭殃的情况，大大减少了。他似乎在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在江宁明确表示过不喜之后。 有一次，一只懵懂的、刚化形不久的花妖，被江宁身上的造化气息吸引，怯生生地想靠近他汲取一点灵气修炼。若是以前，罗睺一个眼神恐怕就能让她魂飞魄散。但这一次，罗睺只是冷冷地瞥了那花妖一眼，那花妖顿时吓得僵在原地，瑟瑟发抖，却并未受到实质伤害。 直到江宁温和地渡给那花妖一丝灵气，让她离去后，罗睺才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江宁将这些变化看在眼里，心中啧啧称奇。这位毁灭魔神，似乎正在以一种笨拙而缓慢的方式，学习着如何“适应”他身边的环境，甚至……尝试用他能够理解的方式，来“讨好”他 这个发现让江宁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他乐见其成，毕竟谁不希望身边有个实力强大还“懂事”的伙伴另一方面，他又隐隐有些担忧。罗睺的这种改变，是暂时的妥协，还是某种更深层次演变的开始他那纯粹的毁灭本源，能长久地容忍这种“约束”吗 这一日，两人行至一片洪荒罕见的、被浓郁先天庚金之气笼罩的山脉。山脉通体呈现出暗金色，锋锐之气直冲云霄，将周围的云层都切割得支离破碎。 江宁的本体对如此凌厉的庚金之气感到些许不适，但他的造化灵觉却敏锐地感知到，在这片山脉的核心处，有一股极其内敛却磅礴厚重的土行本源之力，与外围的庚金之气形成了奇妙的共生与平衡。 “庚金孕土精……这里面肯定有好东西！”江宁眼睛（光芒）一亮，来了兴趣。 两人深入山脉，越是往里，庚金之气越是凌厉，甚至凝聚成无形的剑气，四处激荡。寻常太乙金仙在此，恐怕都需全力抵御。罗睺周身自然散发出一层薄薄的毁灭光晕，将那些袭来的庚金剑气无声湮灭。江宁则躲在罗睺身后，用造化之气护住自身，倒也安然无恙。 终于，在山脉最核心的一座山谷中，他们找到了目标。 山谷中央，有一座不起眼的、由暗金色岩石构成的小山丘。山丘表面，覆盖着一层复杂无比的天然道纹，这些道纹引动着整个山脉的庚金之气，形成了一座极其强大的先天守护禁制。禁制光芒流转，散发着拒人千里的锋锐气息。 而在那禁制内部，隐约可见一团拳头大小、散发着温润厚重黄光的土行精华——先天戊土之精！此物乃是炼制顶级防御法宝、或修炼土系大神通的至宝！ “果然有好东西！”江宁兴奋道，但随即又皱起了“眉”，“不过这禁制……有点麻烦啊。” 这先天禁制浑然天成，与地脉相连，强行攻击恐怕会引动整个山脉的庚金之气反噬，威力不容小觑。而且禁制结构复杂，想要在不触动其反击机制的情况下安然破解，需要极高的阵法造诣和耐心。 江宁对自己的阵法水平有自知之明，靠造化之力取巧尚可，硬解这种顶级先天禁制，力有未逮。 他摸着下巴（如果他有的话），围着那禁制转了几圈，光芒闪烁，显然在飞速思考。 罗睺站在他身后，看着那层阻碍在前的光芒，眼神淡漠。在他的观念里，不存在“破解”，只有“摧毁”。 “你有办法”罗睺问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似乎很乐意有机会展现自己的“用处”。 江宁停下脚步，光芒一定，似乎下定了决心。他转头看向罗睺，脸上（光芒）露出一个（自以为）高深莫测的笑容： “硬来肯定不行，动静太大。不过嘛……我们可以分工合作。” “分工”罗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错！”江宁指着那禁制，“你看这禁制，核心在于引导和汇聚庚金之气形成防御。我需要你，在我指定的几个节点，同时发动攻击！记住，是同时！力度要精准，不能多一分引发全面反噬，也不能少一分无法暂时阻断其能量流转！” 他一边说，一边用造化之气在空中勾勒出几个光点，正是他刚才观察出的、维系禁制平衡的几个关键能量节点。 “我会在你攻击的同时，引动一丝造化之力，模拟戊土之精的气息，欺骗禁制，让它误以为是内部能量自然波动导致节点暂时失效。只要有一瞬间的空隙，我就能溜进去把东西拿出来！” 这个计划听起来很完美，充分利用了罗睺的暴力输出和江宁的造化欺诈能力。 罗睺看着空中那几个光点，又看了看那层禁制，点了点头。虽然不明白其中原理，但执行命令，他很擅长。 “何时动手”他问道，周身已有细微的毁灭剑气开始凝聚。 “等我信号！”江宁深吸一口气（意念上），集中精神，造化之气开始模拟那戊土之精的厚重气息，缓缓靠近禁制。 “三、二、一……动手！” 随着江宁意念传出的瞬间，罗睺眼中厉芒一闪！ 并未见他有何大动作，只是并指如剑，朝着空中那几个光点虚虚一点！ “嗤嗤嗤——！” 数道凝练无比、细若游丝的黑色剑气，仿佛跨越了空间，精准无比地、同时击中了江宁标记的那几个能量节点！ 速度快得超出了神识捕捉的极限！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几个节点处的庚金道纹猛地一暗，流转的能量骤然停滞了一瞬！整个庞大的先天禁制，如同精密运转的机器被卡入了异物，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低沉的嗡鸣！ 就是现在！ 江宁所化的那团光辉，瞬间化作一道流影，裹挟着那模拟出的戊土气息，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穿透了那瞬间出现的、微不足道的防御空隙，成功进入了禁制内部！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然而，就在江宁的造化之气即将触碰到那团先天戊土之精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先天戊土之精似乎拥有微弱的灵性，感应到外来的、并非同源的气息靠近，本能地黄光大盛！一股厚重如山的排斥力猛然爆发！ 同时，外围被罗睺强行阻断的能量节点，因为承受了远超预估的毁灭剑气（罗睺对“精准”的控制力，显然还有待提高），其中一个节点竟“咔嚓”一声，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牵一发而动全身！ 整个先天禁制被彻底激怒了！ “嗡——！！！” 比之前强烈百倍的锋锐之气轰然爆发！无数由庚金之气凝聚成的金色剑芒，如同暴雨般从禁制光幕上激射而出，无差别地覆盖了整个山谷！整个庚金山脉都为之震动，地脉深处的庚金本源被引动，更加狂暴的能量汹涌而来！ “不好！玩脱了！”江宁心中大叫不妙，顾不上那戊土之精，造化之气全力爆发，在身前布下层层防御光罩。 而站在禁制外的罗睺，面对这铺天盖地、足以重创大罗金仙的庚金剑雨，眼神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掠过一丝……兴奋 他不再收敛气息，周身毁灭魔气轰然爆发，如同黑色的潮汐冲天而起！他并指成掌，向前虚虚一按！ “灭。” 一个冰冷的字眼吐出。 那汹涌而来的黑色魔气，并未与金色的剑雨正面冲撞，而是如同无形的领域般扩散开来。所有闯入这毁灭领域的庚金剑芒，如同冰雪遇烈阳，尚未靠近罗睺身前百丈，便纷纷哀鸣着、崩解、湮灭，化为最原始的庚金灵气，然后被那毁灭领域彻底吞噬、同化！ 以力破巧，绝对的碾压！ 任凭外界剑雨如何狂暴，罗睺立于原地，黑衣猎猎，长发飞舞，周身魔气滔天，宛若灭世神魔，将所有攻击消弭于无形。他甚至还有余暇，分出一缕心神，关注着禁制内部江宁的情况。 禁制内，江宁的造化光罩在密集的剑雨冲击下剧烈波动，但也勉强支撑住了。他见罗睺稳住了外部局势，立刻抓住机会，造化之气化作一只大手，不再试图温和收取，而是强行裹住那团因为禁制暴动而灵性大失的先天戊土之精，猛地一拽！ “得手了！快走！” 他化作流光向外冲去。 罗睺见他得手，也不再停留，那扩张的毁灭领域猛地向内一收，随即如同黑洞坍塌般，带着恐怖的吸力，将周遭残余的庚金剑气和暴动的灵气瞬间吞噬一空，暂时制造出了一片能量真空地带。 他伸手抓住冲出来的江宁，身形一闪，已然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两人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一座山峰上。 身后，那片庚金山脉的核心区域，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和更加狂暴的能量乱流，显然那先天禁制在经历了罗睺的毁灭冲击和核心宝物被夺后，彻底崩溃了，引动了小范围的地脉暴动。 江宁看着远处那毁灭般的景象，又看了看手中那团温润厚重、灵光略显黯淡但依旧珍贵的先天戊土之精，最后将目光投向身边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蚊子的罗睺。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无比认真地（用光芒）对罗睺说道： “下次……我说‘精准’的时候，你能再‘精准’那么一点点吗” 罗睺看着他，幽深的眸子里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无辜”的情绪但他依旧沉默着，没有回答。 江宁看着他这副样子，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戊土之精收好。 “算了，结果好就行。”他嘀咕道，“至少证明，咱们这‘分工合作’，潜力巨大！” 只是这合作过程，稍微刺激了那么一点点。 他看着罗睺那完美的侧脸，心中那个念头再次浮现：这家伙，虽然麻烦，但用好了，简直是洪荒第一“金牌打手”兼“破阵利器”啊！ 而罗睺，则在回味着刚才那肆意释放毁灭之力、碾压一切的感觉。似乎，跟在江宁身边，也并不总是需要压抑本性。偶尔的“失控”，感觉……也不坏。 他看向江宁，发现他并没有真正生气，反而似乎在盘算着什么，那团光辉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罗睺的嘴角，在无人注意的角度，极其微小地，向上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