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月华与初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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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弘离去已过旬日。 那晚剑坪上的对话，如同在林辰心湖投下的一颗石子，涟漪渐平，沉淀下的却是更为清晰的认知。他不再试图去叩响那扇紧闭的竹门，也不再于人群中刻意寻找那个瑟缩的身影。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基础炼神诀》的修炼与文溯阁的故纸堆中。 炼神诀并非易与。初时修炼，只觉得眉心祖窍如同被针扎斧凿，酸胀刺痛，精神力的增长更是微乎其微，仿佛在龟裂的旱地上艰难地掘井。但林辰心性中自有股执拗，高考失利未曾将他彻底击垮，这修炼的艰涩反而激起了他的韧性。他每日雷打不动，于子、午二时，对着窗外云海或是室内萤石，凝神静气，引导那微弱的精神力，按照法诀路径一遍遍运转。 效果是潜移默化的。数日之后，他再翻阅那些符文典籍时，发现原本艰涩抽象的线条，似乎变得“活”了一些，能隐约感知到其中灵力流转的潜在趋向。推演自己那个“包容性场域”构想时，头脑也清明了不少，虽离成功依旧遥远，却不再是毫无头绪的混沌。 这期间，学院关于苏晓的议论，因她彻底的沉寂和长老们不置可否的态度，渐渐淡了下去。低阶弟子们有了新的关注点——即将到来的季度考核，以及坊间流传的，关于某处新发现的低阶秘境可能开放的消息。青春与修炼的压力，总能很快覆盖掉对“异类”的好奇。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林辰结束修炼，会下意识地望向对面那片始终黑暗的竹楼。山风穿过竹林，带来沙沙的轻响，也带来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那气息不似宁神花的温和，也不同与妖血爆发时的狂野，更像是一种……在极寒中悄然凝聚的冰晶，带着孤注一掷的冷冽。 他知道，苏晓没有放弃。她只是在用一种更沉默、也更危险的方式，与自己搏斗。 这夜，月华如水，漫过山峦，将青云学院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 林辰刚结束一次炼神诀的修炼，正觉神思疲惫，准备歇息。忽然，他心有所感，一种莫名的悸动牵引着他，轻轻推开竹窗。 月光毫无阻碍地倾泻进来，照亮了他窗前一小片地面。而对面，苏晓那栋沉寂了许久的竹楼，此刻，二楼的窗户竟也罕见地洞开着。 更令他心神一震的是，他看到了苏晓。 她就站在窗口，背对着他这边，面朝那轮皎洁的明月。她依旧穿着那身淡青色的学院服，身形在月光下显得愈发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但她的姿态，却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 她不再低头，不再瑟缩。而是微微仰着脸，任由清冷的月辉洒满全身。她的双手在身前结着一个复杂而古老的手印，那手印透着一种蛮荒的气息，与她清秀的侧影形成奇异反差。 随着她的手印变化，林辰清晰地感觉到，周围天地间散逸的、属于月亮的太华，正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向她汇聚而去。那月华在她周身萦绕，不再是之前那种狂暴不受控的妖力，而是变得温顺、服帖，如同溪流归海，悄然融入她的身体。 她不是在压制。 她是在引导，是在……吸收！ 与此同时，在她身后，那条雪白的、缀着火红尾尖的尾巴，不再是焦躁地扭动或僵直地垂落，而是如同拥有自己的呼吸一般，随着月华的流入，以一种古老而优雅的节奏，轻轻摇曳。尾尖那撮火红，在银白的月辉下，不再显得突兀，反而像雪地里跃动的一点灵焰，妖异而美丽。 她站在那里，人与尾巴，月光与妖异，构成了一幅矛盾却又和谐的画面。一种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势”，正从她体内缓缓滋生。那不再是恐惧，不是绝望，而是一种初生的、试图与自身和解、与天地沟通的……力量感。 林辰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 他没有出声，没有打扰。 他知道，这一刻，是独属于苏晓的蜕变。是她在无尽的黑暗和挣扎中，为自己撕开的一道微光。 月光无声流淌，竹影悄然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苏晓缓缓收起手印，周身的月华渐渐散去。她依旧站在那里，没有立刻离开窗口，只是静静地望着天上的月亮，背影在清辉中显得格外孤寂，却也多了一丝此前从未有过的……平静。 她微微偏过头，似乎无意间，目光扫过了林辰窗口的方向。 隔着数十步的距离，在皎洁的月光下，两人的目光有了一刹那的、极其短暂的接触。 没有惊慌，没有躲闪。 苏晓的眼神，如同浸过月华的深潭，清冷，幽静，深处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冰而出。 随即，她默默地、轻轻地，关上了窗户。 竹楼再次陷入黑暗与沉寂。 但林辰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站在原地，任由夜风吹拂。脑海中，那困扰他许久的、关于“包容性场域”的某个关键节点，似乎在这月华与妖影交织的景象中，捕捉到了一丝灵感的火花。 他转身回到书桌前，铺开纸张，拿起符笔，蘸满了灵墨。 这一次，他笔下的线条，不再仅仅是理性的推演和模仿，而是带上了一丝方才所见到的、月光流淌般的圆融与自然。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