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嘉禾分行的报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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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末的嘉禾市，像一个巨大的蒸笼，清晨的阳光已带着灼人的热力，蝉鸣在行道树的浓荫里聒噪不休，宣告着又一个酷暑白昼的开始。 今天是富民银行嘉禾市分行毕业生报到的日子，王一骑着从师弟那里借来的二八自行车，碾过熟悉的街道，朝着滨湖南路8号那栋气派的银行大楼驶去。 嘉禾市夏日清晨的大街上混杂着柏油路热气和路边早餐摊油香的空气，自行车的链条发出轻微的“嗒嗒”声，王一的心绪却如同这被热浪扭曲的空气，起伏不定。 提前几天来到嘉禾，借住在同系师弟的大学宿舍，本是为了调整状态，迎接新的人生篇章。可这几天，他却过得心神不宁，那个盘踞在心底的身影，那个名字——许知夏，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这几天，他每天都兴致冲冲地奔向嘉禾大学校内邮局，给许知夏的办公室打电话，每一次，听筒里传来的都是陌生的女声，礼貌而疏离地告诉他：“许秘书出差了，要过几天才回。” 这简单的答复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层层不安的涟漪。电话挂断的忙音，冰冷而急促，如同他那颗沉下去的心。 出差又是出差！她总是那么忙。王一耳边不由得回响起上次通话时，许知夏那带着委屈、愤怒和最终决绝的语气——“……办公室的同事快回来了，我不想再说了，这段时间我们都冷静一下吧，暂时不要联系了，等我们都想明白了，再说。” 那冰冷的“暂时不要联系了”，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他和她。她现在在哪儿出差顺利吗累不累她……还在生他的气吗还是……已经把他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了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缠得他胸口发闷，脚下的踏板踩得也越发用力，仿佛想借此驱散那份黏稠的焦虑。 就在这心绪不宁的骑行中，前方路口出现了嘉禾市分行那幢气派的大楼，在夏日朝阳下泛着耀眼的光泽。 在分行大楼侧面的自行车棚停好车，王一掏出裤兜里的手帕，擦了擦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也试图擦掉心头那份挥之不去的烦躁和担忧。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着装——今天他还是穿上了去年年底见省行人事处周处长时，许知夏特意帮他在晋安购买的衬衫、西裤、皮鞋一整套行头，希望能给人留下干练清爽的印象。 “王一哥哥！你来了！”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声，带着明显的嘉禾市口音和掩饰不住的雀跃，在他身后响起。 王一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赵梦萌那张永远带着甜美笑容的脸庞。她今天显然是为报到精心准备过，一身崭新的白衬衫熨烫得笔挺，下摆整齐地扎进略显宽松的黑色西裤里，脚上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中跟皮鞋。这副打扮让她褪去了几分校园里的稚气，多了些初入职场的青涩拘谨，但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和微微翘起的嘴角，依然透着她特有的单纯与活力。 “梦萌”王一有些意外，“这么早” “当然要早点来呀！我妈昨晚就催着我早点睡，今天一大早就叫我起床，生怕我报到第一天就迟到。”赵梦萌走到近前，仰着脸，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王一，随即秀气的眉头微蹙，“王一哥哥，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黑眼圈也有点重……是不是雁城家里有什么事啊还有……我给你留了电话，你怎么没打给我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回来后住哪里呀”一连串的问题里带着一种急迫的关切和一丝丝的委屈。 王一心头一紧，关于许知夏的焦虑像潮水般涌来又被他强行压下。 “没事，”他摇摇头，避开她探究的眼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家里都好。这几天住在系里师弟的宿舍，可能……可能是昨晚有点激动，没睡踏实，精神就不太好。”他找了个还算合理的借口，随即岔开话题，“你呢这么早怎么过来的” “哈哈，坐出租车！今天母上大人开恩，特意交待我坐出租车过来！”赵梦萌似乎接受了王一的解释，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但很快又带上了一点娇嗔，“我还以为你一回家就把我这个妹妹给忘记了呢！害我等电话等了好久。”嘴上说着话，她似乎习惯性地、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想去拉王一的手腕。 王一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向后微微缩了一下，侧身避开，同时压低声音提醒道：“梦萌！这是在单位门口，注意影响。”他指了指进进出出的、穿着银行制服的身影，“以后……在单位里，不能再这样了。” 赵梦萌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她有些窘迫地收回手，懊恼地吐了吐舌头：“啊！好像是哦！我……我就是太长时间没见着王一哥哥了，特别想你，一时高兴忘了形……我记住了！以后在单位，我保证规规矩矩的！”她很认真地用力点了点头。 看着她这副模样，王一心里也有些无奈和歉意，“走吧，报到要紧。”他缓和了语气，抬步朝分行大楼的大门走去，赵梦萌立刻像只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的跟上。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一股强劲的冷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外面的燥热。明亮宽敞的大理石大堂光可鉴人，一种属于银行特有的、夹杂着浓浓秩序感和一丝距离感的氛围在空气中悄然弥漫，王一和赵梦萌的脚步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大堂显眼的位置立着一块指示牌，上面用黑色大字清晰地写着：“新入行毕业生报到请至12楼会议室”。 “在那边。”赵梦萌小声说了一句，两人朝着电梯间走去。 有一部电梯门开着，里面已经站了几个人。几个面孔同样年轻、带着学生气的男女，穿着和王一他们类似的“准职业装”，脸上混杂着兴奋、拘谨和对新环境的茫然，都屏息凝神，没有人交谈。还有两三位穿着银行统一制式白衬衫、打着领带、夹着公文包的员工，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这群新面孔，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过来人的了然。 王一和赵梦萌走进去，站到了角落。电梯门缓缓合拢，就在即将关闭的瞬间，一只手猛地伸了进来，挡开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