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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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时间，在汤药与静养中悄然滑过。 楚凌霄的伤势恢复得极快。 那副自幼打熬的筋骨，加上林玥儿精准的用药和调理。 让他已能勉强下床，在屋内缓步走动。 只是脸色依旧带着失血过多的苍白，动作间也难免牵动未愈的伤口，带来细密的痛楚。 他被安排在村长家隔壁一间相对独立、也更为安静的土坯房里。 此刻，他正靠坐在窗边的一张旧藤椅上。 身上盖着老村长找来的、半新不旧的厚实棉被。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清俊却难掩病容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温润的玉佩——正是那日林玥儿在他衣内发现、刻着“宁”字的那块。 目光看似落在窗外院子里几只正在啄食的母鸡身上。 实则焦距涣散，心神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桃花村……林玥儿…… 这三日，他像个真正的、遭遇劫难后惊魂未定的行商。 安分守己，言语谨慎，对老村长和周先生流露出的。 关于边境战事的担忧，也只是附和着叹息几声，并不多言。 但他内心的警惕，从未放松。 这里太不寻常。 村民脸上的安足，远超普通边境村落的富庶（至少是粮食充足），井然有序的劳作，还有那个神秘的、医术通神的小姑娘……一切都透着诡异。 她信了他的说辞吗楚凌霄不敢确定。 她那过于平静的眼神，总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在台上演戏的伶人，而台下唯一的观众，早已看穿了一切。 还有那些护卫……他们的尸骨，是否已妥善掩埋 痕迹是否清除干净 追杀他的人，会不会循着线索找到这里 一想到那淬毒的箭矢，那阴损的“鸳鸯醉”，他心底便涌起一股冰冷的寒意与滔天的怒意。 朝中……竟已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为了除掉他，不惜动用这等下作手段，甚至可能……与北边的动荡有所牵连 他必须尽快离开！ 留在这里，每多一刻，都可能给这个救了他的村子带来灭顶之灾，也可能会错过追查幕后黑手的最佳时机。 可是，身体……这该死的虚弱！ 就在他心绪纷乱，五指不自觉收紧，几乎要将玉佩捏碎之时—— 同一片天空下，更高、更远的地方。 一只羽翼丰满、目光锐利的成年猎鹰。 正舒展着宽大的翅膀，借助着山谷间上升的气流。 以一种近乎静止的姿态，悬浮在桃花村上空近千尺的高空之中。 它的视野，广阔得令人窒息。 下方，绵延的群山如同翠绿的褶皱，蜿蜒的溪流如同银色的丝带。 而桃花村，则像是点缀在其间的一小块、排列整齐的灰色积木。 这本是它日常巡视领空的路线。 然而今天，有些东西，引起了这天空王者的注意。 它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透镜，瞬间锁定了村庄东南方向。 约十里外的一片稀疏林地边缘。 那里，有东西在移动。 不是常见的商队，也不是零散的村民或猎户。 是一队骑兵。 约莫五十骑。 人马皆笼罩在不起眼的灰褐色斗篷之下，但偶尔被阳光折射出的、兵刃与甲胄的冷硬反光，却逃不过猎鹰的眼睛。 他们的马匹高大神骏，步伐统一，即使在相对难行的林地边缘，队形也保持得异常严整，没有丝毫散乱。 他们在那里徘徊。不像是路过，更像是在……搜索。 以一种缓慢而富有压迫感的扇形队形，沿着林地边缘，一寸寸地向前推进。 偶尔有骑士会脱离队伍，策马冲向某个可疑的土丘或灌木丛，仔细探查后，再回归本队。 他们在找什么 猎鹰无法理解人类的意图，但它能感受到那股凝而不发的、带着铁锈与血腥味的危险气息。 它盘旋的高度开始缓缓降低，以便看得更清楚。 与此同时。 村内，林玥儿正坐在自己药房外的石阶上，就着明亮的日光，仔细分拣着新采集的草药。 她的左腿伸直搁在一个矮凳上，肿胀已消去大半，但皮肤上依旧残留着大片青紫色的瘀痕和尚未完全愈合的狰狞伤口。 她看似专注，实则心神，正与高空中的那双“鹰眼”紧密相连。 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她的意识仿佛一分为二，一部分停留在自己的身体里，感受着指尖草药的粗糙纹理和阳光的暖意。 另一部分，则附着在那只翱翔的猎鹰身上，共享着它那俯瞰大地的、无比广阔的视野。 当猎鹰注意到那队骑兵，并将视野聚焦的瞬间—— 林玥儿分拣草药的手指，猛地顿住。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原本平和的面容瞬间覆上了一层寒霜。 来了。 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通过猎鹰的眼睛，她清晰地看到了那支队伍的精良装备。 那训练有素的行动模式，那绝非普通匪类或散兵游勇所能有的、带着浓重军方色彩的森严纪律。 他们在搜寻。 目标，不言而喻。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草药，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动作依旧不疾不徐，但眼神已变得锐利如刀。 她站起身，忽略左腿传来的些微刺痛。 步履平稳地走向楚凌霄暂住的那间土坯房。 没有敲门，她直接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吱呀——” 突兀的声响，惊动了沉浸在思绪中的楚凌霄。 他猛地抬头，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属于猎食者的警惕，但在看清来人是林玥儿后。 那警惕又迅速隐去，化为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行商楚某”的疑惑与温和。 “林姑娘”他放下手中的玉佩，微微坐直了些身体，“可是有事” 林玥儿没有回答。 她反手轻轻合上门，将午后温暖的阳光隔绝在外。 屋内光线顿时暗淡下来，只有窗口投进的那一方光亮，清晰地映照出她脸上毫无笑意的平静，和楚凌霄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 她走到屋子中央，在距离他五步远的地方站定。 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精心维持的伪装，直视他灵魂深处。 屋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许久，林玥儿才开口。 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砸破了这脆弱的平静，也砸碎了楚凌霄所有的侥幸。 她没有迂回，没有试探，直接撕开了那层薄薄的、自欺欺人的窗户纸。 “外面那些人，”她的声音清晰得如同冰凌碎裂，“是找你来的吧” 她微微停顿，看着楚凌霄骤然收缩的瞳孔和瞬间僵硬的身体。 然后，一字一顿，吐出了那个他隐藏至深的身份： “宁、国、公、世、子，楚、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