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宫中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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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宁国公府。 “圣旨到——小神医林玥儿接旨！” 尖细高亢的嗓音如同淬了冰的银针，猝然刺破宁国公府清晨的宁静。 这声音带着宫墙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压，惊飞了檐下几只灰雀，也瞬间绷紧了府中无数人的心弦。 林玥儿正在听雨轩的小药房里分拣新送来的川贝母，闻言指尖微顿，一枚贝母悄然滚落桌面。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她放下药杵，神色平静地整理了一下素净的衣襟，对身旁脸色发白的春草微微颔首，缓步走出。 楚凌霄显然比她更早得到风声，已候在院中的青石小径上。 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色暗纹常服，身形挺拔如松，眉宇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见到林玥儿，他快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是贵妃宫里的张公公亲自来的。”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此人素来与端王府走动颇近。此行，绝非单纯问诊。” 林玥儿抬眼看他，触及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忧虑，心头微暖，点了点头：“兵来将挡。” 两人并肩走向前厅。 一路上，仆从们纷纷垂首避让，眼神却忍不住偷偷窥探这位入府不久便屡掀波澜的“乡君”，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骚动与揣测。 前厅内，香案已匆匆设好，檀香青烟笔直。 一名面白无须、身着绛紫色宦官服色的中年太监手持明黄卷轴，面无表情地立于厅中，他身后跟着两名低眉顺眼的小太监，浑身透着宫墙内浸染出的森然气息。 这便是贵妃身边得力的张公公。 宁国公楚凌与继室柳如烟也已到场。 楚凌面色沉肃，目光在与林玥儿交汇时，几不可查地掠过一丝复杂。 柳如烟则装扮得珠光宝气，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端庄笑容。 只是在看到楚凌霄与林玥儿并肩而行时，那笑容的弧度微微凝固，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小神医林玥儿，接旨——”张公公目光如扫描般掠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林玥儿身上，声音拖得又尖又长。 林玥儿上前一步，依礼敛衽跪下，声音清越平稳：“民女林玥儿，恭请圣安。” “圣恭安。”张公公展开圣旨，那特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嗓音在大厅中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小神医林玥儿，性秉柔嘉，聪慧淑敏，更闻通晓岐黄，医术超群。今贵妃张氏，凤体违和，旧疾复发，太医院束手。特宣尔即刻入宫，为贵妃悉心诊治。望尔竭尽所能，勿负朕望。钦此——” 旨意简洁，却字字千钧。 为贵妃诊治太医院束手 林玥儿心中冷笑，这哪里是请医，分明是架在火上烤。 治好了，是分内之事，还可能卷入后宫漩涡。 治不好，一个“庸医误人”、“欺君罔上”的罪名立刻就能将她碾碎。 幕后之人这一手“推波助澜”，果真歹毒。 心中瞬息万变，面上却波澜不惊。 她恭敬叩首：“民女领旨，谢陛下隆恩。定当竭尽全力，为贵妃娘娘分忧。” 张公公将圣旨递到林玥儿手中，细长的眼睛眯了眯，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小神医，请吧贵妃娘娘头风发作，疼痛难忍，銮驾已在府外等候，耽搁不得。” 竟是如此急迫，连喘息之机都不给。 楚凌霄眉头紧锁，上前一步，对张公公拱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客气：“张公公，林小神医年幼，初次入宫，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公公多加照拂。” 说话间，一枚沉甸甸、带着体温的羊脂玉佩已不着痕迹地滑入张公公宽大的袖中。 张公公掂了掂袖中物事的份量，脸上僵硬的线条柔和了半分，语气却依旧带着宫人的倨傲：“世子爷放心，杂家自会提点小神医规矩。只是宫禁森严，规矩大过天，小神医还需自己时刻谨记，步步留心才是。” 一直冷眼旁观的柳如烟此时袅袅上前，亲热地挽住林玥儿的手臂。 语气充满了“殷切”的关怀：“玥儿真是好福气，能得陛下和贵妃娘娘如此青眼。这入宫觐见可是天大的荣耀，你定要好好把握，莫要辜负了这番恩典。” 她话锋一转，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遭几人清晰听闻，脸上适时地堆起忧色：“只是……宫中规矩繁复，一言一行都牵动着国公府的颜面。你初来京城，许多宫规礼仪怕是还未曾熟稔。贵妃娘娘万金之躯，身份尊贵无比，万一……唉，姐姐是说万一，你若是不懂，或是没有十足把握，可千万别逞强啊，早些向娘娘据实禀明才好，想必娘娘仁慈，定不会怪罪于你的。” 这话听起来句句体贴，实则字字陷阱。 既点明林玥儿“不懂规矩”、“没有把握”，暗示她可能失仪或失手，又将她的个人行为与整个国公府的荣辱捆绑，施加无形重压。 若林玥儿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只怕此刻已被这“善意”的提醒搅得方寸大乱。 楚凌霄面色一沉，眸中已有厉色。 林玥儿却已轻轻抽回手臂，对着柳如烟展颜一笑。 那笑容纯净如初雪，眼神却清亮透彻，仿佛能映照出一切阴暗：“多谢夫人提点。玥儿虽出身乡野，却也深知‘尽力而为’与‘量力而行’的区别。陛下和娘娘既信重玥儿，玥儿必当恪守宫规，谨言慎行，用心为娘娘诊治，断不会行那无把握之事，更不敢连累国公府清誉。” 她语气不卑不亢，言辞得体，直接将柳如烟那点挑拨和暗示化解于无形，言明自己会谨慎，亦有分寸。 柳如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精心描绘的面具裂开一丝缝隙，她勉强维持着风度：“如此……便好。” 张公公在一旁冷眼旁观，对这位年纪虽小却气度沉静、应对得体的小神医倒是生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催促道：“小神医，时辰不早，该动身了。” 林玥儿不再多言，对宁国公和楚凌霄微微颔首示意，便转身，步履沉稳地随着张公公向外走去。晨光熹微，勾勒出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仿佛一株即将迎向风雨的青竹。 楚凌霄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袖中的拳头悄然握紧，骨节泛白。 皇宫，那吞噬了无数野心与尸骨的地方，她此去，是真能全身而退，还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