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楼寂灯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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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醉汉的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旁边的执灵卫听得青筋暴起，按捺不住怒火，“唰”地一声拔出腰间长刀，刀鞘摩擦声刺破喧闹，便要上前理论。 “住手。”杨柳青抬手沉声喝止，眸中寒色更重，“我等尽到规劝本分即可，不必与醉人计较。” 他转头对身旁的队正低语吩咐：“你带人守住楼梯与楼门，严查出入。这些不愿走的，不必再费唇舌相劝。” 顿了顿，他目光扫过那几个仍在撒泼的醉汉，语气冷冽如冰：“有人偏要抱着酒坛往鬼门关里闯，便是神仙来了，也拦不住他自寻死路。” 说罢，他拂袖转身，不再理会身后的醉骂与酒气，带着两名执灵卫径直往二楼走去。 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雅阁的门一扇扇被推开，有的空无一人，只余窗棂透进的月光；有的杯盘狼藉，残酒倾洒在锦垫上，显然是匆忙离去时打翻的。 直到他行至走廊尽头，推开那扇雕着缠枝莲纹的木门，屋内烛火摇曳，他的目光与屋中人撞个正着，昭华公主正临窗而坐，素手支着腮，面前的紫檀木案几上，摆着半壶未饮尽的梨花酿，旁侧几碟精致小菜尚有余温。 四目相对的刹那，楼下忽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那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楼檐，紧接着便是重物砸落的闷响，混着桌椅翻倒的脆裂声一同传来。 杨柳青心头猛地一沉，哪还顾得上计较别的，大步流星跨到公主面前，伸手便要去拉她的衣袖：“公主殿下，快走！阴祟已至楼下！” 指尖将触未触之际，他这才看清眼前情形，公主鬓边金钗微斜，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醉意朦胧，显然是饮了不少酒。 杨柳青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难以遏制的烦躁，满城阴祟作祟，百姓惶惶奔逃，这位金枝玉叶竟还有闲情逸致在此对月浅酌，当真是不知生死迫在眉睫！ 可眼下危机四伏，他纵有千般不耐，也只能强压心头火气，只盼能速速将人护离这险地。 可不等他将人拉起身，整座醉仙楼忽然被一股刺骨的寒气猛地裹住，周遭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连空气中弥漫的酒气与脂粉香都仿佛结了冰碴，吸入肺腑都带着针扎般的寒意。 廊外的天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暗了下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遮了个严实，连月色都透不进半分。 屋内点着的几支烛火骤然剧烈摇晃，火苗缩成豆大的一点，在风中明明灭灭，将四壁的人影映得忽长忽短、张牙舞爪，那些雕花窗棂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鬼怪的形状，透着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嗤——”烛芯爆出一声轻响，两支蜡烛应声而灭，屋内顿时陷入半明半暗的昏暗中。 一阵若有似无的呜咽声从墙角传来，细细听去，竟像是无数冤魂在低泣，又夹杂着指甲刮擦木板的“咯吱”声，令人头皮发麻。 杨柳青心头一凛，下意识将昭华公主往身后紧紧护了护，掌心腾起淡白色的光晕，凝成一道气罩将二人周身护住。 楼下那几个醉鬼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了喉咙，余下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这般死寂远比哭喊更令人心悸，想来已是凶多吉少。 而那股刺骨的寒意仍在攀升，显然真正的阴祟已破楼而入，就藏在这光影扭曲的暗处。 “走！”杨柳青当机立断，左臂将公主护在身侧，右臂维持着淡白色的灵力气罩，凭着方才上来时的记忆，踏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往外闯。 木质台阶上不知何时凝结了一层薄霜，脚下稍不留神便险些打滑。 刚到楼梯口，便见原本守在楼外的执灵卫已折损近半，余下几人甲胄上沾着暗色污迹，脸上皆是惊魂未定的惧色，握刀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却仍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廊下的灯笼不知何时已灭了大半，仅剩的一盏悬在半空轻轻摇晃，昏黄的光线下，能看见地面上散落着几枚断裂的符箓，纸角已被阴寒之气侵蚀得发黑。 “杨大人！”执灵卫见他护着公主出来，忙强提精神围上来，刀剑出鞘的脆响划破死寂，众人将二人层层护在中间。 目光警惕地盯着楼内幽深的走廊，那里的阴影正不断蠕动，隐约有指甲刮擦梁柱的“嘶啦”声传来，混着若有似无的低笑，听得人脊背发凉。 杨柳青猛地回头望去，只见方才还隐约传来歌舞姬窃窃私语的雅间，此刻竟死寂得如同荒坟古冢。 那些方才还倚在门边巧笑倩兮的娇俏身影，那些透过窗棂飘来的婉转歌喉，仿佛都随着那阵阴寒之气消散无踪，从未在这楼中存在过一般。 他又记起方才匆匆经过旁边这雅间时，还见有几个醉客瘫在桌旁酣睡，杯盏歪斜地倒在手边，此刻再凝神望去，那些座位竟已空空荡荡，连一丝人声鼻息都无，唯有满桌残羹冷炙在昏暗里泛着死气。 整座醉仙楼，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幽冥之手死死扼住了喉咙，方才的丝竹喧闹、酒酣笑骂顷刻间荡然无存，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 连烛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都消失了，空气凝滞得如同万年寒冰。 唯有楼内深处的黑暗里，似有若无的喘息声正缓缓弥漫开来，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某种湿冷的东西在喉间滚动，混着若有似无的骨骼摩擦声，听得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杨柳青心头一紧，四处谨慎的查探一番，一步步退至二楼栏杆边。 他低头望向楼下大堂，只见原本还算亮堂的厅内已暗如深夜，唯有几盏未灭的灯笼悬在梁上，光芒微弱得如同鬼火，将空荡荡的桌椅映得影影绰绰，地面上散落的杯盘杂物间，似乎还能瞥见几缕拖拽的暗色痕迹，在阴影中蜿蜒向楼内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