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断饷与丝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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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尾巴，暑气正盛。周曜野刚结束一场高强度混合训练，冰魄蓝的amg one载着他驶入自家那座安静得有些过分的庄园。手机震动，银行app推送了一条消息。他随意瞥了一眼，是七月份的生活费到账——一个长得有些离谱的数字：900,000.00。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这么多父亲从不做无意义的事。 念头刚闪过，另一条短信紧随而至，发件人：父亲。 内容言简意赅，带着周振邦一贯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曜野，七月生活费已付。八月生活费停发。自己想办法。这是测验。” 没有解释，没有余地。一场突如其来的“断饷”测验。 周曜野猛地踩下刹车，amg one在庄园宽阔的车道上发出一声压抑的嘶鸣，稳稳停住。他盯着那行冰冷的文字，琥珀色的瞳孔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一股不服输的火焰取代。 测验就因为自己开了amg one去约会，被李校长点了那么一句还是父亲觉得自己最近太过顺风顺水，需要敲打或者，更深远地，是想看看脱离家族供给，他周曜野能不能活下去 他嗤笑一声，指尖用力地敲了敲方向盘。九十万一月，是补偿，也是提醒——提醒他过去的生活建立在何种基础上。而断饷八月，是赤裸裸的挑战。 钱，他平时没什么概念，但也知道这不是个小数目。住宿（虽然大部分时间住校）、车队保养（amg one的耗材和保险是笔巨款）、日常开销、偶尔和静瑶约会……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因为这种可笑的测验向父亲低头。 怎么办去找份零工时间不够，而且来钱太慢。投资他懂个屁的金融市场。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张北辰！他爸！那位尤尼克斯s1级别的神级穿线师！ 再次启动引擎，amg one咆哮着冲出庄园，直奔张北辰家那个藏在老城区、却闻名全市羽毛球圈的工作室。 工作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碳纤维和专用蜡线的味道。张北辰正龇牙咧嘴地对着一个穿线机较劲，看到他进来，一脸惊讶：“野哥咋突然过来了脸色这么臭，跟尹教又加练了” “比加练惨。”周曜野把手机短信怼到他面前，“老爷子断我粮了。” 张北辰瞪大眼睛数了数那几个零，倒吸一口凉气：“我靠！九十万！不是……等等，下个月一分没了！周叔这是要干嘛让你体验民间疾苦” “测验。”周曜野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工作室内墙上挂着的各种证书和世界级球星签名球拍，“北辰，跟你爸说说，教我穿线。越快越好。” “啊穿线”张北辰懵了，“野哥，这活儿又枯燥又累，赚的都是辛苦钱，你这……” “少废话。你就说行不行。”周曜野语气坚决。他需要一门能快速变现、且不受太多时间地点限制的手艺。穿线，无疑是最佳选择——技术含量高，需求稳定，而且就在他熟悉的运动圈内。 张北辰挠挠头：“我爸那人你知道，手艺看得比命重，收徒苛刻得很……不过，要是野哥你学，他肯定乐意！他老夸你手感好，说你要是打羽毛球早成才了……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电话拨通，张北辰叽里呱啦一通解释。周曜野能听到电话那头，张父沉稳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和浓厚的兴趣。几分钟后，张北辰放下电话，一脸兴奋：“搞定！我爸说现在就有空，让你直接过来！” 后院的工作间更加专业，各种型号的穿线机如同精密仪器般排列。张父，一位看起来温和却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支空拍框和一卷白色的尤尼克斯bg65线。 “曜野，想学穿线”张父笑着问，递过拍框，“先试试手感。徒手，把这线，从这个孔穿到那个对角孔，不能打结，不能拧劲。” 这是最基础的考验，测试手指的灵活度、耐心和对线条张力的本能感知。 周曜野深吸一口气，接过拍框和线。他闭上眼，回想了一下父亲操作精密仪器时的那种专注，回想自己在跑道上感受风速、在羽毛球场上感知拍面触球的那种微操手感。然后，他睁开眼，手指如同最精密的机械开始动作。 引线，穿孔，回拉，指尖感受着线材的细微摩擦与张力变化，动作由最初的生涩迅速变得流畅精准。一根长长的线在他手中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精准地穿过一个个线孔，笔直、平整，没有丝毫扭转。 张父眼中的惊讶越来越浓，最终化为赞赏：“好！天生吃这碗饭的手！北辰学了三个月才勉强做到这样！” 张北辰在一旁撇嘴，但眼里满是佩服。 接下来的日子，周曜野的生活被训练和穿线填满。每天训练结束后，他就泡在张父的工作室里。从认识各种线材的特性、磅数的意义，到学习使用电脑穿线机，编制不同的线床图案（张父甚至开始教他两线四结、张人穿法等高级技巧）……枯燥重复的操作，极其考验耐心和细心。他的手指很快被坚硬的线材磨出了水泡，又变成薄茧。 但他乐在其中。这种将混乱的线材编织成一张富有张力、精准无比的网的过程，带着一种独特的、令人着迷的秩序感和掌控感，与他驾驭跑道、操控赛车的本质莫名相通。 李静瑶来找过他几次，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看他工作，眼里满是心疼和骄傲，偶尔会递上一瓶水，或用湿巾轻轻擦去他额角的汗。周曜野会抬头对她笑笑，继续手上的活计，那种专注的神情让李静瑶看得有些入迷。 消息很快在旋城的羽毛球圈里传开——“星野重炮”周曜野，在张大师那里学穿线，手艺突飞猛进！一时间，不少好奇的球友，甚至一些专业队的队员，都慕名拿来球拍，指定要“周师傅”穿线，想体验一下全国短跑冠军穿出来的线是什么感觉。 价格不菲，但供不应求。周曜野穿出的线，磅数精准得如同机器，线床平整得令人发指，据说手感反馈极其清晰，甚至隐隐提升球拍的操控性（这可能是心理作用，也可能是他变态手感带来的附加效果）。 八月结束的时候，周曜野看着手机银行里自己劳动所得的、虽然远不及父亲给的零头但却沉甸甸的收入，嘴角扬起了前所未有的、真正属于自己的笑容。 他拍了一张穿线机的照片，发给了周振邦，附言： “测验通过。线，比钱难挣。但，手感不错。” 几分钟后，周振邦回复了两个字： “还行。” 周曜野能想象到父亲在那头，看着手机，脸上那副惯有的、看不出情绪的表情里，或许会有一丝极难察觉的弧度。 风雷不止于赛场，生存亦是修行。星野重炮，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接下了父亲抛来的战书，并且，打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