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宫闱暗流，懿旨将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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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祖大典的余波在苏府内部持续发酵，而一股更隐秘、更危险的暗流，正悄然从皇宫深处，向着丞相府蔓延。 腊月二十五，年关气氛愈浓，各府往来送礼的车马络绎不绝。武安侯夫人依例入宫，给德妃娘娘请安。 德妃宫中，暖香袭人，金碧辉煌。年近三旬的德妃身着缕金百蝶穿花宫装，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贵妃榻上，容颜娇艳，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怠与挑剔。她把玩着腕上一串晶莹剔透的碧玺手串，听着武安侯夫人说着宫外的趣闻。 “……要说这京城近来最时兴的雅事，莫过于那‘素锦神绣’了。”武安侯夫人笑着，仿佛不经意般提起，“前几日在苏相府上赏雪，还见着他家那位六小姐，用最粗陋的布帛，竟绣出了满堂惊叹的寒梅暗纹，那风骨气韵，着实不凡。听说连墨韵斋都将其奉为上宾，一物难求呢。” “哦”德妃懒懒地抬了抬眼皮，“苏相府上哪个六小姐本宫怎未听闻苏家女儿有这般手艺” “娘娘深居简出，自然不知。”武安侯夫人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就是那个生母早逝、往日里不大起眼的苏怜月。说来也奇，病了一场后，竟像是开了窍一般，绣出的东西灵秀逼人，尤其是那等清冷孤高的意境，与寻常绣娘大不相同。祭祖时献上的四方紫檀四君子砚屏，连苏相都赞不绝口，说是形神兼备，有了魂魄呢。” “形神兼备有了魂魄”德妃重复着这两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她信佛，最重“诚心”与“灵性”，对所用供奉之物要求极高。年前她正想为小佛堂寻一幅能让她静心凝神的《观音像》绣屏，寻了许久，却总觉得那些绣品匠气太重，缺乏那份能直指人心的“灵韵”。 若这苏家六小姐真有如此本事…… “听起来倒有几分意思。”德妃语气依旧平淡，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碧玺手串，“只是不知，这等清冷的风格，可能绣出宝相庄严的观音大士” 武安侯夫人何等精明，立刻领会其意，笑道：“娘娘慧眼。这绣艺到了极致，便是心性的体现。能绣出那般风骨梅兰的，心境必然澄澈空灵，由她来绣观音法相，再合适不过了。只是……”她话锋一转，面露难色，“听闻这位六小姐身子骨似乎不大好，深居简出的，也不知是否方便……” 她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更是勾起了德妃的兴趣，也隐隐将“可能拒绝”的念头提前埋下。 德妃果然蹙了蹙眉：“身子不好既是苏相之女，为宫中供奉效力，亦是她的福分与本分。罢了，你既如此推崇，本宫便给她这个机会。回头让内务府拟道口谕，传她入宫……不妥，年关事忙。就直接传道懿旨去苏府，命她绣制一幅《观音大士宝相》屏风，限元宵节前完成，送至宫中。”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定下了此事。在她看来，这已是天大的恩典。 武安侯夫人心中暗喜，面上却恭敬应下：“娘娘慈悲，是那苏六小姐的造化。” ---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先懿旨一步，传回了丞相府，传到了柳氏耳中。 “好！好！好！”柳氏连说三个好字，脸上多日来的阴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仇将报的快意，“德妃娘娘亲自下旨！我看那小贱人这次还如何翻身！” 她立刻唤来心腹，如此这般吩咐下去，务必要让这道懿旨“顺理成章”地落到苏悦头上，并且，要让府中上下都知道，这是六小姐“莫大的荣耀”，亦是“艰巨的考验”。 --- 偏僻小院内，苏悦正对着那几株即将开放的萱草出神。萱草又名忘忧草，其香气有宁神之效，她正琢磨着如何将其与薄荷、艾草配伍，制作效果更佳的安神香囊。 忽然，院门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伴随着苏福那恭敬中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 “六小姐！宫中有旨意到，老爷和夫人请小姐速去前厅接旨！” 宫中旨意！ 苏悦心中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春桃和小梅更是吓得脸色煞白，手足无措。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烈！ 苏悦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裙，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只是那眸底深处，锐利的光芒如同出鞘的寒刃。 “走吧。”她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该面对的，躲不掉。 她倒要看看，柳氏和苏清瑶，又为她准备了怎样的一场“鸿门宴”！ 前厅之中，香案早已设好。苏文渊和柳氏皆身着正装，神色肃穆地立于前方。苏清瑶站在柳氏身侧，看向苏悦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与恶毒。 传旨的内侍面无表情，展开明黄色的绢帛，尖细的嗓音在寂静的前厅中回荡： “咨尔苏氏第六女怜月，性资敏慧，女红超群……特命尔绣制《观音大士宝相》屏风一幅，务求宝相庄严，法华湛然，以供奉佛前……限元宵节前完成，不得有误。钦此！” 《观音大士宝相》！元宵节前！ 苏悦跪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垂着头，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这哪里是什么恩典这分明是一道催命符！ 观音像最是讲究法相庄严，神态慈悲，对绣者的技艺、耐心、乃至心境都是极高的考验。工期如此紧迫，稍有差池，便是对神明不敬，对宫闱不尊！德妃娘娘又以严苛闻名…… 柳氏，苏清瑶，你们真是好狠毒的心肠！ “臣女……接旨。谢娘娘隆恩。”苏悦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响起，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 她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仿佛带着无形压力的懿旨，缓缓抬起头。 目光扫过神色复杂的苏文渊，扫过难掩得意的柳氏，最后，与苏清瑶那充满恶意的眼神撞个正着。 苏清瑶无声地动了动嘴唇，用口型说道：你，死定了。 苏悦看着她，忽然，极轻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 那笑容转瞬即逝，却如同雪地寒梅，冷冽而耀眼。 她捧着懿旨，挺直脊背，转身，一步步走出前厅。 阳光照在她素净的衣裙上，投下纤细却无比坚定的影子。 风暴已至，避无可避。 那便，迎风而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