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铁背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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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张铁山把新磨的斧头别进腰里，发出“锵”一声脆响。 院门口，徐若琴挺着滚圆的肚子，扶着门框，嘴唇抿得泛白，没哭没闹，只把一包烙得焦黄的苞米面饼子和一竹筒咸菜疙瘩，塞进张卫国手里。 张卫国粗糙的大掌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头，用力捏了捏。 “回屋去，门闩插紧。” “手枪和之前小涵做的那门大炮都在家，要是有东西来，打就完了......” 徐若琴垂下眼睫，一滴滚烫的泪砸在张卫国手背上，洇开一小圈湿痕。 她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攥了攥他的手，转身一步步挪回屋里。 门轴发出沉重的“吱呀”声，木门合拢，里面传来清晰的落闩声。 屯口，老槐树下。 赵刚领着十来个青壮汉子，手里攥着镰刀、柴刀、顶门杠，都是屯里压箱底的家伙。 “卫国，铁山，”赵刚喉咙发紧，声音干涩，“…都活着回来！” 张卫国肩上斜挎五六半，沉甸甸的子弹带勒进肩胛骨。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又惊惶的脸，只吐出硬邦邦两个字： “守好屯子。” 三人一虎，还有老杆子，一头扎进屯西头的老林子。 晨雾浓得化不开，像冰冷的湿棉絮，裹着枯枝败叶的腐朽味儿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臊。 小斑庞大的银白身躯在前头开路，厚实的虎掌踩在厚厚的腐殖层上，悄无声息。 它那颗巨大的头颅低伏，幽蓝的虎目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每一寸土地和扭曲盘绕的树根，鼻翼翕动，喷出两股白气。 李强端着张卫国那支五六半，手指头死死抠着冰冷的护木，指关节绷得发白。 他眼珠子瞪得溜圆，紧张地盯着脚下湿滑的苔藓和纠缠的藤蔓。 “卫…卫国他哥，”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那…那玩意儿，真能是…是龙” “龙个屁！” 张铁山低吼一声，手里攥着那把新磨的侵刀，刀锋在昏暗中闪着寒光。 他黑脸膛绷得死紧，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扫视着雾气深处每一片可疑的阴影。 “管它是个啥卵子，敢来祸害老子媳妇儿，老子就给它开膛破肚！” 话虽狠，脚步却放得极轻。 张卫国没吭声。 他走在最前，紧跟着小斑。 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如同最精准的探测器，掠过被压折的蕨菜、翻卷起湿泥的地面、树干上蹭掉的青苔… 一路追踪着那道碗口粗、蜿蜒扭曲的压痕，还有断断续续、在晨光中闪着诡异微光的粘液。 越往林子深处走，光线越暗。 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虬结的树根像巨蟒般拱出地面。 空气里那股阴冷的腥臊气越来越浓，混着浓重的水汽和沼泽深处特有的、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 压痕在一片长满厚厚苔藓的洼地边缘消失了。 洼地里积着浑浊发黑的泥浆水，上面漂浮着枯叶和腐败的气泡。 四周静得可怕，连鸟鸣都绝迹了，只有水滴从高处树叶坠落的“吧嗒”声，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操！没了”张铁山喘着粗气，烦躁地用侵刀劈砍着旁边一丛碍事的刺藤。 李强端着枪，枪口警惕地指向黑黢黢的水面，声音发干。 “卫国哥，那玩意儿…该不会钻这臭水泡子里了吧” 张卫国蹲下身，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他伸出两根手指，捻起洼地边缘湿润的淤泥。 除了那股熟悉的粘液腥味，淤泥里似乎还混进了一点别的、极其细微的东西。 几粒比黄豆稍大、棱角分明、沾着黑泥的深褐色颗粒，像某种巨大生物排泄物风干后的碎渣。 他刚想把碎渣凑近鼻子。 “呜——嗷！” 一直沉默逡巡的小斑猛地停住脚步，庞大的身躯微微伏低，背上的银白毛发如钢针般根根炸起！ 它喉咙里滚出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幽蓝的瞳孔死死锁住洼地对面那片被巨大树根盘踞、阴影格外浓重的区域。 巨大的树根虬结成天然的洞穴，阴暗潮湿。 就在那树根洞穴入口旁，一片相对平整的泥地上，赫然印着一个清晰的痕迹！ 那是一个巨大的、三趾的爪印！ 每一根趾爪都粗如儿臂，前端留下深深的、尖锐的锥形凹坑。 趾爪之间，由厚实粗糙的蹼膜连接，在湿泥上印出清晰的扇形纹路。 整个爪印大得像个小簸箕，深深陷入泥里，边缘翻起的湿泥还带着些许粘稠，显然刚留下不久。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腥臊恶臭，正从那个爪印和树根洞穴的方向弥漫开来！ “我的亲娘……” 李强倒抽一口冷气，手里的五六半差点掉地上，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 “这…这他娘是啥玩意儿留下的” 张铁山提着侵刀，一个箭步冲上前，黑脸膛上肌肉抽搐。 他围着那巨大的爪印转了两圈，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边缘翻起的湿泥，又凑近嗅了嗅。 “呸！真他娘的臭！比死了仨月的烂鱼还冲！” 他直起身，抹了把脸，看向张卫国，眼神惊疑不定。 “卫国，这脚板子…看着咋有点眼熟像…像老林子深处那黑瞎子可这爪子缝里带‘蹼’…黑瞎子也没这玩意儿啊！” 张卫国没回答。 他半蹲在那巨大的爪印前，伸出粗糙的手指，沿着那深深陷入泥里的趾爪轮廓，缓缓地、一寸寸地描摹过去。 指尖传来泥土的冰凉湿滑和那种残留的、令人作呕的粘腻触感。 他眉心的川字纹越来越深。 这轮廓…这趾爪前端尖锐的锥形…还有那蹼膜的印记… 一种极其遥远、几乎被遗忘的、来自战场角落的模糊记忆碎片，骤然划过脑海！ 热带…沼泽…泥泞……巨大丑陋的爬虫…… 这黑龙山无边无际，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迄今为止，谁也不能确定自己见过这黑龙山里所有的生物！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射向一直沉默立在阴影里的老杆子。 老杆子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 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此刻在洼地弥漫的晦暗水汽映衬下，阴沉得能拧出水。 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泥地里那个簸箕大的爪印，里面的惊骇如同实质般翻涌。 他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山羊胡子剧烈地颤抖。 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肩上斜挎的老套筒枪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操！” 老杆子猛地啐出一口浓痰，狠狠砸在爪印旁边的泥地上。 那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寒意。 “眼熟！何止是他娘的眼熟！”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扫过张卫国、张铁山和李强惊疑的脸，最后死死钉在那巨大爪印上。 “这他娘的根本不是什么地龙！” 老杆子枯瘦的手指戟指着泥地里的恐怖印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暴怒和难以置信的恐惧： “这是鳄鱼！铁背鳄鱼的脚板印！” “啥鳄…鳄鱼这是啥勾八玩意儿” 李强手里的五六半“哐当”一声，彻底掉在了湿漉漉的苔藓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鹅蛋。 “那…那不是南边水塘子里才有的玩意儿吗咋…咋能跑咱这嘎达冰天雪地的老林子里来！” 张铁山也懵了，黑脸膛上全是荒谬，侵刀差点脱手。 “老杆叔，您老是不是…是不是看岔劈了” 老杆子猛地扭过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在张铁山脸上。 “看岔劈”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尖利、如同夜枭般的惨笑。 “老子当年在佛罗里达的烂泥塘子里，差点被这玩意儿拖下去当了点心！肠子差点让那满嘴倒钩牙给掏出来！” “老子身上这三道疤！” 他猛地扯开自己那件油腻发亮的土布褂子前襟！ 枯瘦干瘪的胸膛上，赫然斜斜地趴着三道狰狞扭曲、蜈蚣似的紫黑色疤痕！ 那疤痕从右锁骨下方一直撕裂到左肋，皮肉翻卷愈合后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仿佛被巨大的铁耙子狠狠犁过！ “瞅见没！” 老杆子枯树枝般的手指狠狠戳着自己胸口的伤疤，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嘶哑变形，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子味儿： “就是拜这‘铁背龙王’所赐！那畜生一口咬住老子肩膀，那劲儿！他娘的比黑瞎子拍一掌还狠！直接就给老子拖水底下去了！” 他枯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沼泽，浑浊的眼里翻涌着深不见底的恐惧和死里逃生的疯狂。 “要不是老子裤腰带里别着把攮子…要不是老子够狠，一刀扎爆了它一只招子…老子这把老骨头，早他娘的烂在佛罗里达的臭泥巴里，喂了这王八了！” 那嘶哑的咆哮在死寂的林间洼地回荡，震得树叶上的露珠簌簌落下。 张铁山和李强彻底僵在原地，像两尊被雷劈了的泥胎木塑，瞪着老杆子胸口那三道狰狞的旧疤，又看看泥地里那巨大的三趾爪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铁背龙王 这比老孙头说的“地龙”还要邪乎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