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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青寒的第二次苏醒，是在一个黄昏。 山洞外，夕阳的余晖透过藤蔓的缝隙洒了进来，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一次，她没有再暴起发难。 或许是身体的极度虚弱，不允许她再做出任何剧烈的动作。 又或许是，她已经冷静地接受了现实。 她缓缓地睁开眼，那双凤眸之中没有了初醒时的警惕与杀机，只剩下一片心如死灰的空洞与平静。 她没有去看守在身旁的凌素，也没有去看洞口正在处理猎物的铁牛。 她的目光直接穿过所有人，落在了正坐在火堆旁，用匕首削着木棍的周辰身上。 仿佛这个山洞里，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周辰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与她对视。 “醒了”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对一个相识多年的老友。 穆青寒没有回答。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凌素见状连忙上前想去扶她。 却被她用一个虚弱但不容抗拒的眼神制止了。 她靠着身后的岩壁，缓缓地坐直了身体。 这个简单的动作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额角瞬间便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嘴唇也变得毫无血色。 但她的腰杆却挺得笔直。 这是属于军人的最后骄傲。 她看着周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沙哑却异常的冷静。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她先是道谢。 随即，她话锋一转，眼中的空洞化为了一片死寂的决然。 “现在，请阁下再帮我最后一个忙。” “杀了我。” “让我死得有尊严。” 这番话，让山洞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正在烤肉的铁牛动作一僵。 正在整理药材的凌素也猛地抬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们千辛万苦才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她醒来之后竟然……一心求死 周辰的眉头皱了起来。 “理由。” “理由”穆青寒的嘴角牵动出一个凄凉的弧度，“阁下既然救了我，想必也处理了我的伤口。我身上的甲胄，是你解开的吧” 周辰点了点头。 “我的身体，也是你……处理的吧” 周辰再次点头。 “我腹部的伤……也是你剖开，又缝上的吧” “是。” 穆青寒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我乃镇北侯之女，自幼便立誓，此生除我未来夫婿，绝不让任何男子触碰我半分肌肤。” “如今，我清白之躯，被你看尽，触尽，甚至……剖腹探查，与青楼女子有何区别” “我名节已毁，早已无颜苟活于世。” “请阁下，成全。” 她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引颈就戮，仿佛死亡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 她的这套逻辑，在这个时代无懈可击。 凌素和铁牛虽然觉得惋惜，却也生不出任何反驳的念头。 他们知道，对于一个刚烈的女子而言，名节确实大过生命。 然而。 他们却听到了一声轻笑。 是周辰。 他竟然被气笑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穆青寒的面前，蹲了下来。 他看着她写满了“生无可恋”的脸，摇了摇头。 “我一直以为，镇北军的副将，是个响当当的英雄。” “没想到，却是个只会计较自己皮肉得失的懦夫。” 懦夫！ 这两个字，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穆青寒的脸上！ 她猛地睁开眼，死寂的凤眸之中瞬间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懦夫！”周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三十名为了掩护你而惨死在异族弯刀之下的袍泽，他们白死了吗！” “出卖你们，害死他们的叛徒，如今还高官厚禄，逍遥法外，你不想着为他们报仇，却只想着用一死来保全自己可笑的名节！” “你对得起他们吗！” 周辰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穆青寒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名节我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名节！” 周辰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虚弱的身体强行从地上拎了起来，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他的双眼在火光下亮得惊人，仿佛两团燃烧的火焰！ “真正的名节，不是你还没被人碰过的皮肉！” “是你心中的道义！是你身为军人的职责！” “是为枉死的袍泽复仇的决心！是为国家铲除奸佞的责任！” “你连仇都还没报，就想一死了之！” 周辰对着她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看着我！告诉我！” “是你的贞洁重要，还是你三十个兄弟的命更重要！” “如果你选择为了狗屁不如的名节去死！” “你，根本不配当一个将军！” 穆青寒彻底呆住了。 她从小就被灌输“名节大如天”的价值观，在周辰这番充满了“复仇”和“责任”的、更加宏大也更加沉重的质问面前，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是啊…… 兄弟们的仇，还没报。 该死的叛徒，还活着。 自己，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她眼中的死志开始剧烈地动摇。 “你的命, 是我从阎王手里，一刀一刀抢回来的。” 周辰松开了手，任由她瘫软在地。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更加霸道的宣示。 “从现在起, 它就不再只属于你一个人。” “在我让你死之前。” “你必须，给我好好地活下去。” “为你的兄弟们，为枉死的三十条冤魂，讨回一个公道！” 说完, 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回了火堆旁。 山洞里，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穆青寒越来越急促的，压抑着巨大情感的喘息声。 许久。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 她眼中的空洞和死寂已经彻底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重新燃起的，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的…… 复仇的，熊熊火焰！ 她看着眼前这个既“亵渎”了她的身体，又拯救了她灵魂的男人。 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无比复杂的情绪。 自己的命运。 已经和这个神秘而又霸道的男人，彻底地纠缠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