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青冥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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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裹挟着雪松的清冽气息，悄然漫入青冥山庄的夜色。 裴云的身影无声浮现，墨竹暗纹的衣袂在月下轻扬，他凝视着明若泠消失的方向，眸色幽深如潭。 他本欲追上前去，告诉她那个被刻意隐瞒的真名。 相识虽短，他却莫名笃定，明若泠定是欣赏赤诚之人。 若想与她深交，自己合该先坦诚相待。他不愿因这小小隐瞒，酿成日后难以弥补的隔阂。 何况那日初见，她可是毫不犹豫地道出了真实姓名。 那日分别后，他竟然反常地费尽心思搜集关于她的信息。 可那些传闻中的“明若泠”皆是人们口中那个痴傻多年无法修炼的废物。 本想打探一下她的喜好...... 不过他感兴趣的，从来都不是传闻。 青冥山庄的影壁下，裴云静立良久。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向来从容的公子此刻眉宇间罕见地浮现纠结之色。 该跟上去护她周全吗 可这般唐突尾随，会不会被当作跟踪狂 夜风忽地一滞，裴云脑海中蓦然响起父亲当年的话语： “心之所向，自当竭力争取。为人处世，若连认识、坦诚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配得上” 他倏然抬眸，眼底金纹流转。 传闻如何，他人评价又如何 既然想了解真实的她，那便走近她。 少年公子唇角微扬，眉宇间那股常年不化的霜雪之色骤然消融，绽开一抹鲜活恣意的笑。 笑声清越，似山涧清泉撞碎在青石上，溅起满庭细碎的月光。 他自幼便浸在父母缱绻的情意里——书房抽屉底层被细心封存好的情书，墨香间夹着晒干的野菊；父亲晨起训练采回的带露山茶，总被别在母亲绾发的青簪旁。 那些温柔岁月，早在他心底埋下对风月最清澈的想象。 当裴云慵懒地斜倚在屋檐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明若泠已悄然来到山庄一处灯火通明的院落。 这方小院格局简单，中庭两侧仅有两间厢房，在夜色中一览无余。远处两盏灯笼晃晃悠悠地渐行渐近，明若泠迅速贴上隐身符，屏息凝神。 借着灯光望去，两个丫鬟仍穿着白日里的衣裳，显然并非寻常起夜。 这般时辰竟让两个丫鬟巡夜山庄的守备未免太过松懈。 夜风送来丫鬟们毫不遮掩的抱怨： “春景，你说咱们怎么这般倒霉，偏赶上那位心情不佳时当值。” 这唤作夏薇的丫鬟声音沙哑，透着浓浓的倦意。 被称作春景的丫鬟立即附和：“谁说不是呢原以为真被主家厌弃了，谁曾想......” 她突然压低声音，“夏薇，你说这会不会是假消息毕竟管事嬷嬷都不在......” 随着窸窣的脚步声渐近，二人提着灯笼从明若泠藏身之处经过，却未进院门，只在门前驻足张望。 她们向内探视片刻，像是确认什么般交换了个眼神，便又提着灯笼缓步离去。 「主人，已确认完毕，院墙外围共有十名暗卫驻守。」 雪球将实时监测到的信息以半透明光幕呈现在明若泠眼前，暗卫的位置被猩红的光点清晰标注。 “老规矩，交给我！” 铃知话音未落，蝶翼状的身形已缩至拇指大小，循着光幕标注的方位疾掠而出，甚至没给明若泠留下应答的间隙。 明若泠唇角微扬。有得力助手代劳的感觉确实惬意。 不过须臾，铃知便传回讯息：暗卫尽数解决，且从其服饰暗纹解析出为赤枭国特有。 明若泠眉梢轻挑，好得很，连暗卫都被调包成敌国细作了。看来赤枭国这些年潜伏在西院，可没少下功夫。 夜风拂过，院内的灯火将窗棂切割成支离破碎的光影。 她足尖轻点，衣袂翻飞间如枯叶坠地，悄无声息落于中庭。青石板上野草倔强滋长，在靴边簌簌颤栗。 左侧厢房窗纸透出昏黄微光。明若泠贴耳细听，断续语声渗入耳膜： “妹妹放心，母亲方才传讯说了，她一到外祖父的地界就会设法甩开暗卫，回来救我们。这几日我们只需安分守己......” 是明文博的声音，嗓音沙哑如锈刀磨石。却没了往日的嚣张，只剩虚弱与勉强。 “救我们我们现在连灵根都没有了，救回去有什么用！” 明璐瑶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这几日要不是母亲的心腹周济，我们连这囚笼都不如......” 明若泠透过窗纸的缝隙，看见明文博那张苍白的脸上浮现出阴鸷的神情。那狠毒的眼神挂在一个失去灵根的少年脸上，显得格外违和。 果然，恶苗结恶果，恶毒这种东西，从来与年龄无关。 既然如此今日就多费力，继续让这对兄妹“团聚”吧。 明若泠眸光微闪，朝铃知递去一个眼神。 铃知会意，双手平举间，一本古朴厚重的混沌天书自掌心浮现。书封上暗金色流纹如活物般游动，书页无风自动，沙沙作响，墨香与灵光交织，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除了明若泠，整个院子的人都没有发现这一束光芒。 铃知闭目凝神，指尖轻点书页，低吟咒诀： “文脉承天，书载万法。五方定界，灵蔽乾坤。” 随着铃知低声吟诵，五道灵光从书页中激射而出，化作符文悬于院落五方。当中位符文沉入地面的刹那，整个院落微微一震，无形的灵力脉络瞬间贯通四方。 霎时间，五枚符文同时亮起微光，无数细密的文字在虚空中交织成网，在半空中凝成一道半透明屏障。 屏障表面浮现无数细小文字，如游鱼般浮动，将外界窥探、咒术、声响尽数隔绝。 铃知合上书本，轻舒一口气，朝明若泠点点头，天书化作流光消散。而五方阵点仍在运转，灵力循环不息，除非她主动解除，否则外人极难察觉或破解。 明若泠唇角微扬，朝铃知竖起大拇指。 随后，她干脆利落地从空间内取出两株锢灵草，银灰色的草叶上，叶脉如精密电路纹路，天生具备干扰灵力的特性。为防止柳氏给屋内二人留下保命法器，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明若泠掌心雷光微闪，灵力震荡间，锢灵草被碾碎成细密银粉。粉末自带微弱电磁波动，再经她雷脉催动，可干扰低阶法宝运转。 “雪球。”她轻声唤道。 雪球立刻会意，向银粉中注入灵能抑制纳米虫，使粉末能自动附着于法宝表面，形成干扰场。 同时，它还调整了频率干扰波，针对常见法宝的灵力共振波段进行精准压制。 一切就绪，明若泠扬手一挥，银粉如雾霭般笼罩整片目标区域。在她的瞳术视野中，无数银光闪烁的纳米虫已悄然锁定屋内所有携带灵力的宝物。 夜色沉沉，裴云隐于最高处的屋檐，枝叶掩映间，目光落向那间亮着灯的院落。忽然，他眉梢微动。 一丝熟悉的灵力波动掠过感知，如涟漪般转瞬即逝。 他倏然坐直身体，眸中碎光流转，双瞳竟在刹那间分裂成六星芒状，一抹鎏金色自瞳孔深处浮掠而过。视野骤然清晰，他看见漫天银粉如细雪飘落，却辨不出其中玄机。 “又是若泠的手笔”他低笑一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墨玉。 身形一闪，他已悄无声息地掠近数丈，藏身于更近处的树影中。夜风拂过衣袂，他一本正经地自我说服： “若有人搅局，总得有人善后……”顿了顿，又严肃补充：“嗯，只是补刀。” 至于跟踪绝无此事。 房门被猛然推开，明若泠大步跨入，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冷风。屋内烛火摇曳，映出桌前狼吞虎咽的二人。 明璐瑶与明文博正埋头狂吃，丝毫未察觉有人闯入。 没了灵力护体，饥饿感如影随形。他们疯狂进食的模样，仿佛饿了许多天，连碗碟都几乎见底。 难怪深夜还要丫鬟值守，想必是为了随时伺候他们加餐、收拾残局，再伺候入睡......真是好一副少爷小姐的做派。 由奢入俭确实难啊。 “哪个不长眼的！”明璐瑶头也不抬地怒骂，语气尖利，“说了没吩咐不准进来！” 无人应答，也没有熟悉的告罪声。 二人这才察觉不对，猛地抬头—— 门口站着两名玄衣少女，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其中一位正是他们熟悉的明若泠。 她唇角微扬，左手轻抬，做了个漫不经心的打招呼手势： “哟好久不见呀，吃什么呢，弟弟妹妹” 语调轻快，仿佛真是久别重逢的惊喜问候。 明文博反应极快，猛地扔下筷子，转身冲向柜子，抽出一把寒光凛冽的利剑，直指明若泠二人。 明璐瑶紧随其后，躲在他身后，声音尖锐刺耳：“你个贱人！还敢来！” 她愤怒地将手中的筷子朝明若泠掷去，可惜没了灵力加持，筷子软绵绵地落在地上，活像个闹脾气不肯吃饭的小孩。 明若泠看着他们憔悴却强撑凶狠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阶下囚还能嘴硬，看来这几天让你们过得太舒坦了” 尽管灵力尽失，明璐瑶仍固执地认为明若泠还是那个任人欺辱的傻子。 她强撑气势，恶狠狠道：“知道我们还能在这儿好好待着，你就该识相点！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明文博却比她清醒得多，暗中拽了拽妹妹的手。他虽然灵根被毁，但还没蠢到无可救药。 明若泠敢独自前来，必然有所倚仗。更何况，这山庄本就是明府产业，她就算大摇大摆走进来，也没人敢拦。 他手心沁出冷汗，疯狂按动手中红纹传讯暗器的按钮，可预想中赤枭暗卫破窗而入的场景迟迟未现。 更诡异的是，无论他如何催动利剑上的机关，熟悉的法宝波动也毫无反应。 不对劲！ 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可身旁的明璐瑶仍在喋喋不休地咒骂，浑然不觉危机已至。 明文博的指尖微微发颤，这一刻他才真切体会到凡人与修士的差距，犹如蝼蚁仰望苍鹰。 他强压慌乱，嗓音故作镇定： “祖父从未下令取我们性命！你、你不能动我们！” 明璐瑶立刻尖声附和：“没错！若我们有个三长两短，外祖父定让你生不如死！” 明若泠目光扫过二人，虽失了灵力，却仍穿着绫罗绸缎，若不是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倒与昔日西院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别无二致。 她忽然轻笑出声：“天真。”指尖抚过袖口暗纹，“真以为赤枭暗卫前两日才潜入是巧合祖父他们...分明是睁着眼睛装瞎子。” 夜风穿堂而过，烛火在她眸中投下摇曳的阴影。 其实她心知肚明，今夜此行，祖父与祖母都是化形境大能必然知晓。但那二老默许的态度，本身就是最锋利的答案。 檐外裴云五指默默浮现银丝，要是这两个人再出言不逊...... 他听着那些话，即刻绞杀的心已经藏不住了。 铃知双手环胸，今晚以人类少女的姿态站在明若泠身侧，眼中满是轻蔑： “真蠢，死到临头还嚣张。” 明璐瑶闻言暴怒，猛地向前一步：“你一个低贱的东西也配说我！” 她眼中闪过狠毒之色，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玄铁木六芒针匣，这是母亲柳氏留给她的保命法器之一。 “去死吧！”她狞笑着拨动针匣上特定的三根长针。 “咔嗒！” 机括声响，数道淬毒细针激射而出！ 这些毒针被预先注入了凝核境修为，即便使用者毫无灵力，也能爆发出致命一击，直指方才出言不逊的铃知！ “叮——” 毒针落地的脆响，竟在嘈杂的室内清晰可闻。 明璐瑶瞳孔骤缩，针匣机关明明已触发，淬毒细针却像被无形之力扼住咽喉，直直坠地。 “怎、怎么可能......” 她手指发抖，慌乱地复位机关，再次拨动上、左、右下三针。 “咔嗒！” 依旧只有针体坠地的冷光。 明文博喉结滚动，冷汗浸透后背。果然连这个妹妹手中的保命手段也......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陌生的少女，她是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裴云半隐在树影间，六芒星瞳流转着碎金般的光泽。他指尖摩挲着方才接住的几粒银粉，在月光下泛起细微电磁波纹，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 原来......那银粉是干这个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