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他．．好像真的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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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阳的身体在顶尖医疗资源的支撑和安雅无微不至的照料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他能坐起来的时间越来越长，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然而，比身体恢复更显着变化的，是他的沉默和观察。 他不再像最初那样，一看到顾衍就充满敌意地瞪着，或是用愤怒的眼神无声地控诉他对姐姐的伤害。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超越年龄的静默。 他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用那双过于清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套房客厅里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了顾衍的疲惫。 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印在眼底的青色，偶尔在批阅冗长文件时，指节会无意识地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他看到了顾衍的专注。 当他处理那些关乎巨大利益的决策时，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气场，让整个空间都为之压抑。 他也看到了.....顾衍偶尔投向姐姐林晚时， 那转瞬即逝的、难以解读的眼神--不是纯粹的欲望或冷酷，里面混杂着一丝探究，甚至.....是困惑 最让林阳内心震动的是那个夜晚。 他因为药物的副作用半夜醒来，喉咙干渴。 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地灯。 他下意识地看向外间客厅的方向，想叫姐姐，却瞬间屏住了呼吸。 顾衍没有睡。 他就坐在那张单人沙发里，背对着病房的方向，面朝着巨大的落地窗。 城市的霓虹在他身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坐得笔直，像一尊冰冷的雕塑，只有指间夹着的香烟顶端，一点猩红在黑暗中明灭，映亮了他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似乎在凝视着窗外无尽的夜色，又似乎只是在放空。 一种深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孤寂感，从他沉默的背影里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空间。 那一刻，林阳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这个强大到近乎冷酷的男人，似乎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沉重。 林阳悄悄地躺回去，没有再出声。 黑暗里，他睁着眼睛，心绪翻腾。 恨意依旧存在，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心底。 他永远忘不了姐姐被这个男人拖入深渊时的痛苦和绝望。 但另一种更复杂、更沉重的东西开始滋生--一种基于残酷现实的认知。 他不再是那个只凭一腔热血就想保护姐姐的冲动少年。 病魔和生死边缘的挣扎，让他过早地理解了现实的重量。 他清楚地知道，顾衍是掌控着他们姐弟命运的人。 姐姐留在他身边，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屈辱和恐惧，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他林阳这条命，为了他能活下去，为了他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他的心。 他痛恨自己的无力，痛恨自己成为姐姐的枷锁。 每一次看到姐姐在顾衍面前强颜欢笑、小心翼翼的模样，都让他心如刀绞。 但同时，他也无法否认一个冰冷的事实:没有顾衍，他林阳可能已经死了。 没有顾衍持续投入的顶级医疗资源，他连康复的希望都渺茫。 这种极端的矛盾，让林阳陷入了沉重的沉默。 他开始刻意回避与顾衍的目光接触，不再像刺猬一样竖起尖刺。 当顾衍偶尔走进病房查看他的情况， 林阳会垂下眼帘，或者转头看向窗外，用沉默筑起一道墙。 但这沉默不再是攻击，而是一种沉重的默认，一种无言的妥协。 他不再激烈地表达对顾衍的抗拒，因为那除了让夹在中间的姐姐更加痛苦和难做之外，毫无用处。 他甚至开始.....在细微处“纵容”姐姐对顾衍的讨好。 当姐姐削好水果，紧张地望向顾衍的方向时，林阳会装作没看见，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 当姐姐因为给顾衍递笔时指尖发抖而更加惶恐时，林阳会轻轻咳嗽一声，吸引姐姐的注意力，给她一个短暂的、安抚的眼神。 当顾衍默许了姐姐笨拙的按摩，而姐姐如蒙大赦般退开时，林阳会适时地轻声叫一句: “姐，我有点饿了。”巧妙地给姐姐一个离开顾衍身边、走向他的台阶。 他的“纵容”并非接受，更非原谅。 那是一种基于对姐姐深切心疼和自身处境的清醒认知下的无奈之举。 他不再给姐姐制造额外的压力和冲突，而是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守护着姐姐那如履薄冰的“生存策略”。 他明白，姐姐每一份刻意的讨好背后，都是为了他林阳能拥有一个未来。 这份认知，沉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却也让他被迫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 一天下午，阳光正好。 安雅扶着林阳在套间里慢慢走动复健。 顾衍刚结束一个冗长的视频会议，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冷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林阳经过沙发旁时，脚步顿了一下。 他看到了顾衍眉心的刻痕，也看到了他搭在扶手上、指节分明却微微蜷起的手--那是一个无意识泄露疲惫的姿态。 林阳的目光在顾衍脸上停留了比平时更长的两秒。 安雅敏锐地感觉到了林阳的停顿，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臂，示意他继续走。 林阳收回目光，沉默地继续迈步。走了几步，他忽然用只有安雅能听到的、极低的声音说: “安雅姐，他.....好像真的很累。” 安雅愣了一下，看向林阳。 少年苍白的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但那句话里，却似乎没有了之前纯粹的厌恶，反而多了一丝.....近乎残酷的平静观察。 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安雅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扶着林阳继续走回病房。 她知道，林阳的心境，已经发生了某种不可逆的、沉重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