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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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武场中，老猫的一席话如同在古天明混沌的脑壳里敲进了一枚楔子，虽然疼，但却透进了一丝光亮。 “文明……深渊文明……格拉克！”古天明猛地一拍大腿，眼睛亮得跟探照灯似的，“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那奸商！他就是从下面来的！” 思路瞬间清晰。硬闯四层那是莽夫行为，是取死之道。但走“文明”路线，通过“商业合作”的方式让格拉克带他下去，这听起来就靠谱多了……至少听起来像他这种前文明社畜该干的事。 “给钱！必须给钱！只要钱到位，玻璃都干碎！”古天明瞬间找到了行动纲领，“格拉克这种游商，不可能抗拒能量的诱惑！” 至于怎么找到格拉克根本不用找。根据之前的“商业协议”（其实就是古天明单方面强收保护费），那奸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扛着他的大背篓，屁颠屁颠地跑到深渊一层来，薅那些新嫩试炼者的羊毛。古天明只需要守株待兔就行。 意识回归现实，古天明一刻也等不及，直接通过界门权限传送到了深渊一层他设立的“安全区”内。 安全区里依旧热闹。经过房总半岛事件的发酵（虽然试炼者们并不知道那是他们“老板”的手笔），新老试炼者们修炼和打怪的热情空前高涨。王大葱正唾沫横飞地跟几个新人吹嘘着他如何一法杖敲碎了一只矮魔的狗头，赵苟则躲在角落默默擦拭着他的弓箭，眼神更加锐利。 古天明没惊动任何人，只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安全区边缘，那座他特意立起来的、刻着“自由贸易市场管理条例”的石碑顶上，像只等待耗子的黑猫，目光炯炯地扫视着通往更深层洞穴的入口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深渊一层没有昼夜，只有永恒的昏暗和远处魔物时不时的嘶吼。 就在古天明等得快要打瞌睡，开始怀疑格拉克是不是因为上次税收得太狠而跑路了的时候，一股熟悉的、微弱的空间波动从远处传来。 来了！ 古天明精神一振，立刻调整表情，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人畜无害的笑容。 只见远处昏暗的通道里，一点昏黄的光芒逐渐亮起。紧接着，一个矮小的、穿着脏兮兮红袍的身影，背着一个比他整个人还大的、塞得鼓鼓囊囊的破旧大背篓，吭哧吭哧地走了出来。不是格拉克又是谁 这红袍青魔游商似乎刚经历了一场长途跋涉，风尘仆仆，脸上还带着点疲惫。但当他那双狡黠的小眼睛看到安全区内熙熙攘攘的试炼者，尤其是看到他们腰间鼓鼓囊囊（心理作用）的能量钱袋时，疲惫瞬间被精明的光芒所取代，嘴角下意识地就要咧开。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如同苍鹰搏兔般从天而降，带着一股热情的、几乎要把他扑倒的气势！ “格拉克！我亲爱的朋友！伟大的深渊行者！财富的散播者！我想死你了！”古天明一把抓住格拉克干瘦的肩膀，用力摇晃，语气热情得能融化深渊寒冰。 格拉克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一愣，差点把背篓都甩出去。他定睛一看，发现是古天明——这个一层的新任掌控者，他的“纳税对象”，同时也是个潜在的、消费能力不明的大客户。 “呃……尊……尊敬的掌控者大人”格拉克有点懵，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背篓带子，小眼睛里的警惕瞬间拉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尤其是这位大人上次收税时那“和蔼可亲”的笑容他还记忆犹新。 “哎呀，叫什么大人，太见外了！”古天明搂着格拉克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叫古老弟就行！咱们谁跟谁啊可是签过商业协议的坚实合作伙伴！” 格拉克被他搂得浑身不自在，干笑道：“呵……呵呵……古老弟……您今天，特别热情” “那不是见到你高兴嘛！”古天明笑容灿烂，“怎么样这趟旅途还顺利吗没遇到什么不开眼的魔物打扰你做生意吧有的话跟我说，我帮你清理了它们！”说着还拍了拍腰间的噬煞魔剑小黑，煞气微微吞吐，吓得格拉克一个哆嗦。 “顺利！非常顺利！多谢大人……啊不，古老弟关心！”格拉克赶紧表态，心里嘀咕着这掌控者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修炼把脑子修坏了 “顺利就好，顺利就好啊！”古天明笑眯眯的，话锋一转，“对了，老格啊，这次带什么好货来了有没有适合我用的能量点不是问题！” 一听“能量点不是问题”，格拉克的职业本能瞬间压倒了他的警惕，小眼睛唰地亮了，立刻开始推销：“有有有！当然有！刚到的‘魔神骨髓研磨粉’，壮阳……啊不是，壮大气血，强化根骨的上等货！还有‘魅魔的诱惑香水’，保证让您和尊夫人的生活更加和谐……还有……” “打住打住！”古天明赶紧拦住他，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嗯，先不急。老格啊，我有个私人的小忙，想请你帮一下。” 来了！正戏来了！格拉克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热情稍微收敛了一点，小心翼翼地问：“古老弟您说，只要我格拉克能办到的……” “对你来说小事一桩！”古天明大手一挥，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想去第四层逛逛，见识见识世面。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给我带个路放心，带路费绝对让你满意！” 说着，他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数字。 格拉克看到那个数字，小眼睛猛地睁大，呼吸都急促了一下！那确实是一笔足以让他心动的巨款！ 然而，仅仅是心动了一刹那，巨大的恐惧和犹豫就迅速淹没了那点贪念。他脸上的血色（如果青魔有血色的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行！古老弟！这个忙我真帮不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嫌少”古天明皱眉，又加了一个数，“这个数！就当交个朋友！” 格拉克看着那翻了一倍的带路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在经受巨大的折磨，但最终还是艰难地摇头：“不……不是钱的问题……古老弟，真的不行！第四层……那不是您该去的地方！至少现在不是！” “为什么”古天明不解，“我有钱，也有自保之力（他拍了拍小黑），就是缺个向导。你放心，到了地方，生死自负，绝不连累你！” 格拉克左右看了看，脸上露出极度紧张的神色。他哆哆嗦嗦地从他那破旧的红袍里掏摸了一会儿，掏出一个看起来像是由某种黑色枯藤编织成的、巴掌大小的小笼子状物品。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小笼子”放在地上，然后注入一丝微弱的魔力。 嗡！ 一层极其淡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能量屏障以那小笼子为中心扩散开来，将古天明和他笼罩在内，外界的声音瞬间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隔音屏障至于这么谨慎吗”古天明挑眉。 “至于！太至于了！”格拉克压低了声音，声音里都带着颤音，“古老弟，您根本不知道第四层是什么地方！那和上面三层完全不一样！上面三层是‘放逐之地’，是‘垃圾场’，而下面……从第四层开始，是‘清洗层’（the scrubbing floors）啊！” “清洗层”古天明一愣，这名字听起来……怎么像是大型保洁现场 “对啊！清洗层！”格拉克的小眼睛瞪得溜圆，“您以为我们这些深渊商人为啥要千辛万苦跑到你们这些‘上层世界’来做生意真就为了赚这点辛苦钱” 他指了指安全区里那些嗷嗷叫着和矮魔搏斗的试炼者：“您再看看他们，为什么杀那些没脑子的魔物就能获得深渊能量的奖励您难道就从来没想过这背后的原因吗” 古天明心里一动，隐约抓到了点什么，配合地摇摇头：“愿闻其详。” 格拉克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什么冥冥中的存在听到： “咱们深渊，广袤无边，是诸天万界一切黑暗、污秽、负面能量的最终归宿和天然诞生池。每时每刻，都有数不清的、只有毁灭本能的无智深渊生物从这些黑暗污秽中自发凝聚诞生。它们太多了，多到杀不完，清不净，就像……就像你们世界里的蟑螂和老鼠！” “如果放任不管，它们会挤占所有空间，甚至威胁到我们这些……嗯，拥有正常智慧和文明的深渊居民的生活。”格拉克指了指自己，“所以，古老的深渊主宰们定下了规则：将所有新诞生的、以及过于狂暴的无智魔物，全部放逐到各个深渊洞穴或巢穴的上层区域——也就是您看到的这一、二、三层。而第四层往下，才是我们这些‘文明深渊’真正居住和生活的地方。” 古天明听得目瞪口呆：“所……所以，上面三层其实就是个……大型化粪池兼垃圾填埋场” “呃……虽然比喻粗俗了点，但意思差不多。”格拉克点点头，“但是呢，垃圾和粪肥也是会堆积会溢出的嘛。总得有人来清理。让高贵的深渊贵族老爷们或者强大的魔神们亲自来干这种脏活累活那是不可能的！于是乎，‘试炼者’体系就应运而生了！” 格拉克的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嘲弄和习以为常的表情：“主宰们会向无数像您家乡这样的世界散播‘道标’，吸引你们这样的生灵主动进入这些‘化粪池’来‘清理垃圾’。作为报酬，就给予你们一点点深渊能量，让你们变得强壮点，好清理得更快更多。同时呢，我们这些商人也会被允许上来，和你们做点交易，一方面加速你们的成长，另一方面……嘿嘿，也回收点能量。” 他指了指古天明，又指了指外面那些试炼者：“说白了，古老弟，包括您在内，所有的试炼者，本质上都是我们深渊文明雇来的……‘清道夫’、‘保洁员’！你们拼死拼活，打生打死，其实就是在帮我们打扫后院，免得垃圾堆得太高，臭到我们自己！” 轰隆！ 格拉克这番话，如同一道九天霹雳，结结实实地劈在了古天明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脑子里嗡嗡作响！ 清道夫保洁员 我一直以为自己拿到了主角剧本，从被压榨的社畜一跃成为了掌控一层的黑心资本家，实现了阶级跨越！合着闹了半天，我他妈只是从“被公司压榨的码农”变成了“被物业雇佣的保洁小组长”！ 还是临时工那种！ 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憋屈感瞬间冲垮了古天明的心理防线。他想起了自己为了那点能量抽成绞尽脑汁，想起了试炼者们为了几个能量点打得头破血流，想起了自己之前还洋洋得意地制定各种规则……原来在真正的深渊大佬眼里，他们这帮人就是一群在垃圾堆里刨食、还自以为发现了宝藏的傻子！ “所以……”古天明的声音干涩无比，“我们拼死抵抗的深渊入侵……其实……” “哦，那个啊。”格拉克摆摆手，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天气，“那也是清理垃圾的一种方式嘛。定期开闸放水，冲刷一下管道，把积压太多的垃圾排泄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世界去，消耗一下库存，既能保持管道通畅，有时候还能顺便拓展点新地盘，一举多得嘛。当然，这种脏活一般也是指派给那些特别狂暴、没脑子到连当清道夫都不配的魔物集群去做。” 古天明：“……” 他想起了房总半岛的死伤，想起了自己的挣扎和负罪感，想起了全球的恐慌……原来这一切，在深渊文明看来，只是一次例行的“管道疏通”和“垃圾清运”！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顺着他的脊椎骨爬满了全身。 段紫龙警告的是末日，是文明吞噬的危机。 而格拉克揭示的真相，却是一种更加令人绝望的、居高临下的、视万物为刍狗的……常态化清理！ 这他妈比纯粹的毁灭还要让人窒息！ 看着古天明煞白的脸色和失神的眼睛，格拉克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连忙找补道：“当然！古老弟您别灰心！清道夫干得好，也是有上升渠道的！只要您能量攒得够多，实力变得够强，将来未必不能获得主宰们的赏识，获得正式居民身份，甚至成为一位光荣的深渊领主，拥有自己的层域和……呃……垃圾场到时候您也可以招募其他世界的生灵来给您打扫嘛！” 古天明：“……” 我谢谢你啊！这饼画得又大又硬，都快噎死我了！ 格拉克的话，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真实深渊的、充满残酷黑色幽默的大门。他之前的许多认知被彻底颠覆了。 现在的问题是：知道了自己“保洁小组长”的真实身份后，这第四层，他还要不要去去了又能干什么继续深入这个巨大无比的“物业公司”的核心区域，争取个“高级保洁经理”的职位吗 古天明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心中仿佛有一万头羊驼驼着“打工人”的标语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