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铁器的证言:戍边军的记忆
那只猫站住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阿里小说网novels.allcdn.vip),接着再看更方便。
扫描枪“滴”地一声响,王二狗把手机支在发货台上,镜头对着纸箱上的条形码。他没关直播,火光映在屏幕上,像一层薄雾浮着。 罗令站起身,走到窑口边,掀开炉盖。热气扑出来,他眯了下眼,手伸进内袋摸了摸那半块残玉。凉的。昨晚梦里那道石壁还在脑子里,刻字的位置偏左,铁器横埋,刀柄朝北。 他合上炉盖,转身往村西走。 赵晓曼从工坊出来时,看见他背影已经快到避难所入口。她追上去,手里拎着伞:“又要去挖” “不是挖。”罗令停下,“是找人。” “谁” “八百年前守村的人。” 赵晓曼没再问。她知道他每次说这种话,眼神就沉下去,像井水照不到底。她把伞递过去,罗令摇头,径直进了洞口。 里面潮气重,王二狗带人刚清完塌方的土堆。见罗令进来,抹了把脸:“水渗得厉害,再挖怕塌。” “只挖三尺。”罗令从背包拿出草图,铺在地上,“就这儿。” 王二狗蹲下看,眉头皱起:“这位置……没标记啊。” “梦里看见的。” “又做梦”旁边一个村民小声嘀咕,“咱们真信这个” 罗令没理,从工具箱里取出小铲,蹲下开始挖。 土是湿的,一铲下去带出泥浆。挖到第二尺,铲尖碰到了硬物。他停下,改用刷子轻轻扫开浮土。 铁色露出来,接着是刀脊,再往下,一行字清晰可见——“嘉靖二十年,守村军李三”。 现场静了几秒。 王二狗猛地抬头:“真挖着了” 罗令没答,继续清理。整把铁刀出土时,锈得厉害,但轮廓完整,刀身宽厚,明显不是农具。他托在手里,沉得压手。 “拿去拍照。”他说,“发直播。” 赵晓曼已经架好三脚架。镜头对准铁刀,她轻声念出铭文,又把县志翻出来对比:“嘉靖年间,北境动荡,青山一带设屯兵护粮道……和书上对得上。” 弹幕开始滚动。 “这刀是戍边军制式装备,我看过博物馆展品。” “‘守村军’不是正规编制,是地方自组的防卫队,专护粮仓和村落。” “刀上有使用痕迹,不是陪葬品,是真用过的。” 罗令把铁刀放在展布上,拍了三十六张细节图,上传到直播后台。 半小时后,电话响了。 是陈教授。 “你那儿出东西了”声音低沉,带着点久未联系的生硬。 “一把铁刀。”罗令说,“刻着‘守村军李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下午到。” 赵晓曼挂完单据回来,听见罗令在打电话,语气比平时多了一分紧。她没打扰,只把烘干的记录本递过去。 “陈教授要来”她问。 罗令点头:“他信这个。” “可赵崇俨不会让这事过去。” “那就让他来。” 下午两点,陈教授的车停在村口。他穿件灰布夹克,背个旧皮包,头发白了一半,走路有点跛。王二狗迎上去,被他上下打量一眼:“你就是那个偷碑的” 王二狗挠头:“现在不偷了,巡山。” 陈教授哼了声,径直走向避难所。 铁刀已经放在临时展台上,罩了防尘玻璃。他戴上手套,先摸锈层,再用放大镜看铭文,最后从包里取出便携式光谱仪,测了三遍。 “铁锈分五层。”他抬头,“最内层含硫量高,符合明代地下埋藏环境。铭文是一次性铸成,无后期刻痕。这东西,至少埋了四百年。” 他翻开随身带的县志复印件,摊在桌上:“《青山县志兵防卷》第三页,写得清清楚楚——‘嘉靖二十年,设戍屯于青山东麓,驻军三十,护村屯粮。’你们说这是伪造”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脚步声。 赵崇俨走进来,唐装袖口卷着,金丝眼镜反着光。他扫了眼铁刀,冷笑:“一块破铁,也能当证据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自己刻的,埋下去再挖出来” 陈教授没动,只把县志推过去:“你读过这本书吗” “当然。” “那你说,嘉靖二十年,青山有没有驻军” 赵崇俨顿了下:“地方志常有谬误,不足为凭。” “那你告诉我。”陈教授声音冷下来,“这铁器的合金比例,符合明代官铸标准吗锈蚀结构,符合本地土壤酸碱度吗铭文笔顺,符合嘉靖年间匠户刻字习惯吗” 他一条条列出来,语气像在考学生。 赵崇俨没接话。 “你没做过检测。”陈教授合上书,“你只是想让它不存在。” 弹幕炸了。 “教授刚才是不是把赵崇俨当实习生训了” “一句话问住,哑了。” “文物不会说话,但懂行的人会。” 赵崇俨脸色发青,转身要走。 王二狗突然开口:“赵专家,您要不要也留下指纹我们存档,等八百年后的人来查。” 没人笑。 赵崇俨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快步出了洞口。 陈教授摘下手套,看了眼罗令:“你爸当年也是这样。别人说啥都没用,他就认地下的东西。” 罗令低头整理展台,没接话。 “你这次是对的。”陈教授说,“这村子,不是没人守过。是有人一直守着。” 天快黑时,村民陆续来了。李国栋拄着拐,站在展台前看了很久,最后伸手摸了摸玻璃罩。 “我爹说过。”他声音哑,“那年大雪,三十个兵在村外守粮仓,冻死两个,病倒五个。没人退。” 他抬头看罗令:“你挖出来的,不是铁器。是他们没被忘干净。” 直播还在开着。镜头对着铁刀,铭文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弹幕慢慢安静下来,变成一行行留言。 “我爷爷是退伍兵,他总说,守土比命重。” “我们镇志里也有‘护村队’,早没人提了。” “原来不是只有我们记得。” 罗令关掉直播,把铁刀收进保险箱。王二狗帮忙搬,路上问:“下一步干啥” “等雨停。”罗令说,“再往深处看看。” “还挖” “不是找东西。”罗令摸了摸脖子上的残玉,“是听它说话。” 赵晓曼在工坊门口等他。见他回来,递过一碗热汤:“陈教授走前说了啥” “他说。”罗令接过碗,吹了口气,“这把刀证明青山村不是普通村落,是军事节点。上面会重新评估保护等级。” “赵崇俨呢” “他怕了。”罗令喝了一口汤,“他不敢碰真东西。一碰,就露馅。” 赵晓曼点头,忽然问:“你梦里……还看见别的吗” 罗令放下碗,看了眼远处山影。 “有。”他说,“不止一把刀。” 他没再展开。夜里,他坐在床边,拿出残玉。指尖划过裂口,闭眼凝神。 梦来了。 还是那条通道,但比白天挖的更深。尽头有光,照出一面石壁。上面刻着名字,密密麻麻,像碑文。他往前走,想看清,脚下一滑。 醒了。 窗外,雨又开始下。 他坐起来,打开笔记本,写下一行字:“嘉靖二十年,不止一人守村。名单在壁,刀在土下。” 然后合上本子,把残玉贴身收好。 第二天一早,王二狗跑来敲门,手里举着铁锹:“东头塌了!土里露出个角,像是石头碑。” 罗令抓起外套就走。 现场围了几个人。塌方处露出半截石板,表面有刻痕。王二狗用刷子扫了扫,念出来:“……守村军……张二……阵亡……” 他声音低了:“又一个。” 罗令蹲下,手指顺着刻痕滑过。雨水顺着石缝往下流,冲开一层泥,露出更多字——“同殉者,十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