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门庭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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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于亮了。 当黎明的第一缕晨光，不再是温柔的薄纱，而是化作一柄柄金色的利剑，刺破鹏城上空那层混沌的雾霭，精准地投射在南山那片破旧工业区时，一幅足以载入鹏城发展史册的、充满了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画卷，就此展开。 华为公司，那栋昨天还因拖欠房租，几乎被房东用生锈铁链锁门的破旧居民楼，此刻，竟在一夜之间，俨然成了整个南中国最炙手可热的“财富麦加”！ 楼下那条原本坑坑洼洼、连载重三轮车都嫌颠簸的狭窄土路，此刻，竟被一条由钢铁和权力构筑的“长龙”堵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通体漆黑、气场庄重的奥迪100；洁白如雪、象征着富豪身份的丰田皇冠；银灰典雅、只有一定级别才能配给的日产公爵王…… 这些在八十年代末，每一辆都足以成为普通人毕生梦想的权力座驾，此刻却像是农贸市场里拥挤的沙丁鱼罐头，首尾相接地从街头一直蔓延到巷尾，一眼望不到头。车窗里，探出一张张平日里只能在财经报纸和电视新闻上才能窥见一二的“大人物”的脸。 他们焦躁地拍打着方向盘，喇叭按下去的瞬间却又心虚地收回了力道，只发出一声短促而尴尬的“嘀”声。他们烦闷地摇下车窗，本想破口大骂，但在看清周围那些与自己同级、甚至级别更高的熟悉面孔时，又不得不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心照不宣的笑容。 一幕大型、魔幻、且充满黑色幽默的“堵车朝圣”现场，就此上演。 而那些好不容易将车停在几百米开外，然后整理着皱巴巴的西装，一路小跑冲到楼下的“人上人”们，更是将姿态放到了尘埃里，丑态百出。 鹏城发展银行的王行长，那个昨夜被周书记一通电话吓得险些心肌梗塞的男人，此刻额头上还冒着虚汗。他满脸堆着最卑微谄媚的笑容，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包专门托人从香港带来的“硬中华”，一根根地，用微微颤抖的手，递给守在门口、睡眼惺忪的前台小妹和一脸懵的保安。 “小同志，小美女，辛苦了，辛苦了！来，抽根烟提提神！我是发展银行的小王，想拜见一下任总，您看能不能……”他的腰弯成了标准的九十度，那姿态，比在省行开会时还要恭敬百倍。 那位曾因华为拖欠了几百块货款，就带人上门扬言要搬走电脑的五金店老板，此刻正提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进口水果篮，像只被遗弃的鹌鹑，蹲在墙角，眼巴巴地望着二楼的窗户。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声音带着哭腔：“任总……任总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可千万别跟我这种有眼无珠的小人物一般见识啊……” 更远处，几个金发碧眼、西装革履的“老外”，在翻译的陪同下，狼狈地挤在人群里。他们是朗讯、北电这些国际电信巨头的亚太区代表。昨天，他们还在五星级酒店的酒会上，轻蔑地将“华为”这个名字当成一个不自量力的东方笑话。而今天，他们却不得不放下跨国巨头根深蒂固的傲慢，带着一份份远比之前优厚了无数倍的“合作收购”意向书，前来“拜码头”，感受这独特的、充满冲击力的“中国式商业奇迹”。 整个华为楼下，就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浮世绘，将“昨天你对我爱答不理，今天我让你高攀不起”这句后世的金句，演绎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 二楼办公室里。 费正仁和他那十几个兄弟，就那么呆呆地站在窗边，如同集体失魂般，俯瞰着楼下那如同潮水般汹涌、近乎癫狂的人潮。 他们一个个都像是宿醉未醒，又像是身处梦境。 昨天，他们还是为了几万块贷款就愁得彻夜难眠、被所有人讥讽为“疯子”的穷途末路者。而今天，他们却成了被无数资本和权力疯狂追捧的、连市府都要亲自过问的“国之重器”。 这如同过山车般、从地狱直冲云霄的巨大反差，让他们直到现在，都还有一种踩在云端、随时可能坠落的不真实感。 “任……任总……”一个年轻工程师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指着楼下，结结巴巴地说，“市……市府办公室的李主任……还有发展银行的王行长……他们……他们都指名道姓要见您！” 费正仁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混杂着尼古丁味道和巨大震撼的空气，让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要将过去所有的憋屈与不甘一并吐出。 就在这时，桌上那台刺眼的红色老式电话机，毫无征兆地，爆响起来！ “叮铃铃——！” 清脆尖锐的铃声，像一道惊雷，炸在寂静的办公室里，让所有人都浑身一颤，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去。 费正仁死死盯着那台电话。 他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他更知道，这个电话，将最终决定华为的命运，以及他费正仁的尊严！ 他迈步走去，用一种近乎于虔（qián）诚的姿态，拿起了那沉甸甸的黑色话筒。 “喂”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显得异常沙哑。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他毕生都无法忘记的、带着一丝冰冷质感的平静声音。 是陈标。 “任总，早上好。” 陈标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仿佛楼下那足以震动整个鹏城的盛大场面，在他眼中，不过是窗外几只嗡嗡作响的苍蝇，不值一提。 电话里，只有一句简短、清晰，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属于上位者绝对权威的指示。 “拒绝，所有人。” “然后，告诉他们——” “华为，唯一的，也是，永远的战略合作伙伴，是……” “未来科技。” “咔。” 电话，被果断地挂断了。 费正仁握着话筒，如同一尊雕塑，在原地站了足足半分钟。 然后，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他那双熬得通红、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烈日般璀璨夺目的精光！ 他挺直了！挺直了那根被现实和重压，压弯了太久太久的脊梁！ 他大步流星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当费正仁那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旧军装的瘦削身影，出现在二楼楼梯口的那一刻，楼下那原本嘈杂喧闹的人群，竟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聚焦在了他的身上。那目光里，混杂着炙热、贪婪、谄媚，以及一丝……刚刚萌生出的敬畏！ 王行长第一个挤开人群，满脸肥肉笑成了一朵烂菊花：“哎呀！任总！我的任总！可算是见到您了！我是小王啊！发展银行的王海！之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误会，都是误会……您放心！贷款的事，一句话！别说五百万，五千万！一个亿！只要您开口，我们银行砸锅卖铁也给您凑齐！” “任总！看看我们朗讯！我们愿意用最新的交换机技术，只换你们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任总！卖给我们！我们北电出一个亿！现金！买断您的所有技术！” 一时间，所有人都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支票和合同，向着费正仁涌来。 费正仁站在楼梯的高处，居高临下地，扫视着这群昨天还对他不屑一顾的“大人物”，看着他们此刻那一张张扭曲而贪婪的嘴脸。 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扬眉吐气”的豪情，如同火山喷发，在他胸中轰然炸开！ 他抬起手，往下，虚按了一下。 那股无形的、源自底气和自信的强大气场，竟让所有疯狂的人群，都不自觉地噤了声。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用一种他这辈子都未曾有过的，洪亮、沉稳、充满了无尽穿透力的声音，对着楼下所有人，朗声宣布道： “感谢各位的厚爱！” “但！” 他的语气骤然一转，变得如钢似铁，斩钉截铁！ “华为，不卖股份！” “也，不卖技术！” “因为，我们已经有了唯一的，也是永远的，战略合作伙伴——”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吐出了那个在今天，注定要响彻整个南中国的名字！ “——未来！科技！投资！公司！” 这句话，如同一记无形的泰山压顶之锤！ 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之上！将他们所有的幻想和贪婪，砸得粉碎！ 王行长那张堆满了肥肉的谄媚笑容，如同劣质的石膏像，一寸寸地，僵硬、龟裂，最后彻底碎裂在了脸上。 朗讯代表那只高举着支票的手，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托举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他全部的、已经化为泡影的希望。 整个喧闹沸腾的现场，在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声音与空气，陷入了一片死域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脸上，都交织着同一种情绪：极致的震惊，深入骨髓的不甘，以及……足以让肠子都悔青的，滔天懊悔！ 未来科技…… 又是未来科技！ 那个被他们当成全城笑柄，在酒桌上肆意嘲弄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港岛第一败家子”，竟然，以一种他们永远无法理解的方式，成了这场惊天豪赌中，唯一的，也是最终的，通吃赢家！ ……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疯狂。 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的众人，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们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转身，用一种近乎于逃命的姿态，冲向自己的座驾！发动引擎，轮胎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另一个在今天同样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新“圣地”，如同一群溃败后仓皇逃窜的鬣狗，争先恐后地涌了过去！ ——国贸大厦！ 他们想明白了，彻底想明白了！ 既然，华为这棵已经烙上了“未来科技”印记的参天摇钱树，他们连一片叶子都别想碰。 那么，就去跪拜那片种下这棵树的，更广袤的森林！ 去觐见那个真正的，在云端之上，布局天下的幕后神明！ 去求见那个传说中，能未卜先知、点石成金的，神秘的，“杜先生”！ 哪怕，只是像条狗一样，跪在陈标的面前，乞求他的一丝怜悯，也好！ 只要能和“未来科技”这艘已经扬帆的时代巨轮，扯上一丁点的关系，那都是足以改变家族命运的天大机遇！ 一时间，从南山工业区到罗湖国贸大厦的几十公里城市主干道上，上演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豪华车队亡命追逐赛！ 然而，当他们连滚带爬，气喘吁吁地冲到国贸大厦那金碧辉煌、宛如宫殿的大堂，准备冲向电梯时，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冷的钢铁之墙。 数十名，穿着剪裁合体、看不出任何品牌标志的纯黑色手工西装，戴着可以清晰映出他们惊慌面容的雷朋墨镜，身材魁梧得如同史前巨兽般的彪形大汉，排成了两列，如雕塑般，纹丝不动。 他们就那么面无表情地，守卫在“未来科技”所在楼层的专属电梯入口前。 他们身上，散发着一股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从尸山血海中淬炼而出，又被最严苛的纪律打磨过的，冰冷铁血杀气。那气息，让整个大堂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十几度！ 他们的眼神，明明隐藏在墨镜之后，却像最锋利的探照灯，洞穿了所有人的灵魂，将他们心底的贪婪与恐惧，照得一清二楚。 这股冰冷、肃杀、不近人情的绝对气场，让所有平日里在鹏城呼风唤雨、作威作福的“大人物”们，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喉咙发干，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就是“杜先生”的门槛吗 高得，让人，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人群骚动，所有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束手无策之际。 “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如同天籁，专属电梯的金属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陈标，依旧是那一身纹丝不乱的英式三件套西装，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如同君王巡视自己的领地般，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视线，甚至没有在那些正用乞求、谄媚、敬畏的目光看着他的“大人物”们身上停留一秒。 他只是从容地，走到了那群黑衣安保的面前，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仿佛在检阅一支刚刚赢得了一场辉煌胜利的禁卫军。 然后，他才缓缓转身，面向那黑压压一片、写满了欲望与悔恨的人潮。 整个国贸大厦的大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所有的希望，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陈标清了清嗓子。 他用一种并不响亮，却带着奇特穿透力，足以让大堂每一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平静语调，传达了一句，来自顶层那位年轻神明的，最终审判。 “我们老板说了。” “‘未来科技’的船，不载庸人。”他的目光，如同两把锋利而冰冷的手术刀，先是缓缓地，从王行长那张已经涨成了猪肝色的脸上，轻轻划过。 随即，又从那些曾经在酒桌上，将“未来科技”当成最大笑柄的商人们那一张张面如死灰的脸上，一一扫过。 最后，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极致轻蔑与无上高傲的弧度，那是属于胜利者，对失败者，最残忍的怜悯。 “各位的时间，都很宝贵。” “请回吧。” 请！回！吧！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三座无形的大山，轰然砸下！将他们所有的尊严、幻想与侥幸，砸得粉身碎骨！ 这句话，充满了极致的羞辱！ 这句话，充满了无边的傲慢！ 但，却让他们，连一丝反驳的勇气，都生不出来！ 是啊！当杜先生顶着全世界的嘲讽，用两麻袋现金去雪中送炭时，你们在哪里你们在酒楼里，弹着烟灰，把他当成傻子，当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现在，风向变了，国家意志降临了，你们就摇着尾巴，想跑过来锦上添花了 晚了！ 杜先生的船票，在你们嘲笑他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你们亲手撕碎了！ 错过了，就是永远！ 这种懒得与你争辩，甚至不屑于亲自打你一巴掌，直接用你永远无法企及的格局和视野，对你进行降维打击的顶级操作，比任何直接的羞辱，都更诛心！更高级！ 所有曾经嘲笑过杜建邦的人，都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呆呆地站在原地。 脸颊火辣辣地疼，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绝望。 他们终于明白了，自己错过的，究竟是一个怎样足以改变自己、家族、乃至子孙后代命运的，通天机遇！ …… 国贸大厦，顶层总统套房。 杜建邦，甚至没有去关注楼下那场注定要被载入鹏城商业史册的闹剧。 碾死几只目光短浅、只会跟风的蝼蚁，对他而言，甚至不值得他多浪费一秒钟的时间。 第一个“败家投资”，已经化为惊天神话，将所有质疑者的脸，抽得高高肿起。 那么……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书桌上那份关于“qcio”的投资协议上，眼神深邃，如同俯瞰人间的神只。 这个被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公司内部那些华尔街精英们，都视为“网络骗局”的第二个“败家投资”。 又将，掀起怎样的风浪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身影一闪而过。 那个在江城不可一世，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赵光明。 杜建邦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杯中殷红的酒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算算时间。 那只蝼蚁的末日，也该，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