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引蛇出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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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的酝酿，总是始于一片看似最平静的海面。 未来集团总部大厦，ceo李京的办公室里，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一尘不染的红木办公桌上，将那份刚刚审批通过的，关于“未来科技”第二期研发资金的追加预算文件，照得金光闪闪。 李京端起手边的咖啡，满意地呷了一口。 他嘴角的笑容，充满了自信与豪情。 外界那些关于亚洲金融风暴的风言风语，他自然也听到了，甚至集团内部也有些许不安的议论。但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危机 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但对于自家那位神鬼莫测的老板而言，这世界上，还有“危机”这两个字吗 在他看来，这场席卷亚洲的风暴，非但不是危机，反而是未来集团甩开国内所有竞争对手，一举奠定霸主地位的，千载难逢的战略机遇期！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如同被冰霜冻结的湖面，在瞬间凝固，然后，寸寸碎裂。 “叮铃铃——！” 办公桌上那台平日里极少响起，代表着最高级别通讯的红色内线电话，突然发出了一阵尖锐刺耳到近乎疯狂的咆哮！ 那声音，像一把淬了毒的电钻，毫无预兆地，狠狠钻进了李京的耳膜，让他心脏猛地一缩，手里的咖啡杯都险些脱手。 他皱了皱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乌云般笼罩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沉稳地接起了电话。 “李总……”电话那头，是前台秘书带着明显颤抖和慌乱的，几乎变了调的声音，“江城工商银行的……的王行长，亲自打来的电话，说是……有十万火急的紧急事务，要和您通话！” 江城工行一把手，王行长 李京心里“咯噔”一下。 这位王行长平日里和集团关系极好，三天两头还要约老板吃饭，怎么会用“十万火急”这种字眼，还通过前台这种方式联系 他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转进来。”他沉声说道。 然而，还不等秘书将电话转接进来，他办公桌上另一条代表着外部重要联系的黑色电话，也如同被引爆的炸弹般，歇斯底里地嘶吼起来！ 紧接着，第三部，第四部…… 仿佛一场经过了精准排练的，死亡交响乐！ 在短短的十分钟之内，李京办公室里所有的通讯设备，都被来自江城工商银行、建设银行、农业银行三大国有银行，以及另外两家商业银行的电话，相继打爆！ 每一通电话的开场白都惊人地一致，每一位平日里称兄道弟、满脸笑容的行长，此刻的语气都毫无商量余地，冰冷得像一块从西伯利亚冰原上撬下来的冻土，充满了公式化的，不带一丝人类感情的冷漠。 “李总，经我行总行风险评估委员会连夜紧急决议，因贵集团董事长杜建邦先生，近期在海外市场的重大投资决策失利，已对未来集团的整体资产安全和企业信誉，构成了不可预测的巨大风险。” “根据我们双方签署的贷款协议第十七条第三款，关于‘借款方出现重大经营风险’的规定，我行有权单方面宣布协议提前终止。现，我行正式通知贵方，我行将提前收回此前授予贵集团的全部贷款，共计八千万元整，请贵方务必于一周之内，将本息全额还清。否则，我行将立即启动法律程序，对贵集团的资产进行查封和强制拍卖！” “李总，我行决定……提前收回全部贷款，共计六千五百万元，限期一周……” “李总，五千万元，一周内还清……” “李总……” 一模一样的措辞，一模一样的理由，一模一样的期限！ 当李京挂断最后一通电话时，他的脸色已经不是铁青，而是一种死灰般的惨白。 他整个人僵硬地坐在老板椅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灵魂。 他面前的那本记事本上，他那只因为用力而几乎要捏断的钢笔，刚刚用一种近乎癫狂的，颤抖的笔迹，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足以压垮这个时代任何一家民营企业的，天文数字—— 五家银行，联合抽贷，总计：三点二亿！ 一周之内，还清！ 三点二亿！ 这在人均月工资只有几百块的1997年，对于任何一家以实业为根基的公司而言，都根本不是一笔贷款，而是一张催命符！是一座足以将泰山都压成齑粉的恐怖巨山！ 这不是正常的商业行为！ 这是……这是蓄意的，毫不留情的，商业绞杀！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李京的尾椎骨，瞬间窜上了天灵盖，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几乎要凝固了！ “不！！” 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李京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一把拉开办公室的门，连敲门都忘了，直接冲进了杜建邦的董事长办公室！ “老板！出大事了！” 李京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声音因为极致的焦虑和愤怒而变得沙哑扭曲，“银行……银行联合抽贷了！！” 他冲到杜建邦的办公桌前，将那本写着“三点二亿”的死亡判决书，重重地拍在桌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几乎喘不过气来。 “工商行，建行，农行……五家银行，就像约好了的一样！他们要我们在一个星期内，还清三点二亿的贷款！老板，这根本不是正常的风险控制，这是……这是有人在背后搞我们！这是一场蓄意的绞杀！” 正在悠闲翻阅着一份技术报告的杜建邦，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猛地”从那张宽大的老板椅上站了起来！ 他脸上的悠闲与从容，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写满”了震惊、错愕与不敢置信的“惊慌”！ “什么！” 他的声音，也“恰到好处”地拔高了八度，充满了“难以理解”的愤怒，“联合抽贷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敢！！” 他一把夺过李京手中的记事本，当看到上面那个刺眼的数字时，他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脸色“瞬间”变得和李京一样难看。 他开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步伐急促而凌乱，显得“心烦意c乱”，那副焦头烂额的模样，比李京这个真正焦虑的人，还要焦虑十倍！ “快！李京，你马上去跟他们谈！”他“慌乱”地挥着手，下达着指令，“告诉他们！我们集团的现金流非常健康！非常健康！让他们不要听信外面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我们……”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猛地推开。 集团的公关部总监，一个干练的职场女性，此刻却花容失色，手里拿着一份刚刚传真过来的报纸样稿，声音都在发抖：“杜……杜董，李总……不好了！” “就在刚刚，《江城财经报》毫无征兆地给我们发来传真，说他们今天下午的头版，要发……要发这篇报道！” 杜建邦和李京同时转过头去。 只见那份报纸样稿的头版头条，用一种触目惊心的，黑体加粗的超大号字体，写着一个足以让整个江城商界都为之地震的标题—— 《惊天变故！传海外投资巨亏，五大银行联合抽贷，本土商业巨舰‘未来集团’或将一夜崩塌！》 消息，不胫而走！ 不，这根本不是“走”，而是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却又无比巨大的黑手，在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将这个“噩耗”在短短半天之内，昭告天下！ 当天下午，当这份报纸摆上江城所有报刊亭的货架时，整个城市，彻底哗然！ 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开始以未来集团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墙倒，众人推！ 原本平静的未来集团总部大厦，瞬间变成了风暴的中心。 “李总！我们的货款什么时候结一下我们小本生意，可经不起折腾啊！” “李总，我们老板说了，之前谈的那个合作项目，暂时……暂时先搁置一下，等贵集团的风波过去了再说……” “喂，听说了吗未来集团要倒了！老板在国外炒股，把底裤都赔光了！” “真的假的怪不得呢，我表哥就在他们厂里上班，说上个星期就开始说要勒紧裤腰带了！” 供应商们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纷纷上门围堵，要求立刻结清所有货款；正在洽谈的合作伙伴，则连夜打来电话，委婉地终止了所有合作项目；集团内部，更是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员工们看谁都像是即将失业的模样，整个公司都笼罩在一片压抑而绝望的氛围之中。 昔日那个门庭若市，车水马龙，象征着江城商业奇迹的总部大厦，在短短一天之内，就变得门可罗雀，冷冷清清，仿佛一座即将沉入海底的泰坦尼克号。 面对着这泰山压顶般的绝境，杜建邦，这位江城的商业传奇，终于亲自出面了。 他没有选择逃避，而是主动约见了以工商银行王行长为首的，几家银行的负责人。 谈判的地点，定在江城饭店最顶级的包厢。 谈判桌上，杜建邦一改往日的强势与从容，姿态放得极低。 他亲自为那位曾经对他点头哈腰，此刻却满脸倨傲的王行长，斟满了茶水，言辞恳切，语气近乎哀求： “王行长，各位行长，我们未来集团和各位合作了这么多年，我们的信誉怎么样，你们是最清楚的。外面的那些传言，都是假的！我们的资金链，绝对没有问题！我杜建邦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这次，还请各位高抬贵手，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给我们一点时间，宽限几日，我们……” 然而，他的话，被王行长粗暴地打断了。 这位在“蝰蛇”的饭局上，满脸谄媚，代号“老刘”的银行高管，此刻却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用一种近乎审判的，冰冷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杜建邦。 “杜总，情分是情分，规矩是规矩。”他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我们银行是国家的，不是我个人的。我们做决策，要对国家储户的资金安全负责，不能掺杂任何个人感情。”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隐藏得极深，却又根本掩饰不住的快意。 “总行下达的风险评估报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贵集团的信用风险评级，已经从aaa级，连降三级，掉到了垃圾级！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是还给你们宽限，那就是我们的失职！” 他将杜建邦的所有请求，都用“规定”和“风险”这两个冰冷的词汇，一一驳回，油盐不进，不留任何余地。 那副公事公办的嘴脸下，是一颗正在享受着将昔日巨人踩在脚下，那种变态快感的，扭曲的心。 谈判，彻底破裂。 当杜建邦从江城饭店的大门里走出来时，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被等候在门口，早已得到消息的记者们，团团围住。 “杜总！请问银行方面是否拒绝了您的请求” “杜总！未来集团真的要破产了吗” “杜总！请您说句话吧！” 无数的闪光灯，如同密集的暴雨，疯狂地在他脸上闪烁。 镜头前，杜建-邦那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肉眼可见的憔悴与疲惫，双眼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嘴唇干裂，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抬起手，挡了一下刺眼的闪光灯，然后，用一种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充满了无力感的声音，对着无数的话筒和镜头，发表了一份极其简短的声明： “对于……银行方面的决定，我们……深表遗憾……” “但是……”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挺直了那看似已经被压弯的脊梁，“请江城的父老乡亲们相信，也请我们未来集团所有的员工相信……未来集团，不会那么轻易地倒下！我杜建邦，也绝不会放弃！” 这副在狂风暴雨中，苦苦支撑，宁死不屈的“悲情英雄”的模样，通过电视和报纸，传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都相信了。 那个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商业天才，这一次，是真的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 就在整个江城，乃至全国的商界，都为杜建邦“四处筹钱无门，一筹莫展”而扼腕叹息之际。 一家名为“先锋资本”的，此前名不见经传的神秘投资公司，突然高调地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他们宣布，愿意在这危难之际，对陷入绝境的未来集团，“施以援手”。 但他们的“善意”，却带着最致命的毒药。 他们的目标，无比明确地，直指杜建邦耗费了无数心血，被他视为集团未来命脉的，最核心的资产—— 未来科技公司！ 一头闻到了血腥味的秃鹫，终于撕下了伪善的面具，露出了它那贪婪而锋利的，致命的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