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焦糊味与冰冷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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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铺内混杂的药草和精油气味仿佛瞬间凝固了。 那个倚靠着柜台、浑身湿透的男人身上散发出的焦糊味异常刺鼻，如同电路短路烧焦后又泼上了冷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污浊感。 更让林恩脊背发凉的是缠绕其上的那一丝冰冷、滑腻的窥视感—— 它并非来自男人本身，更像是某种寄生在他灵性上的“印记”，一个无形的锚点，允许遥远之外的某个存在投来目光。 勒菲弗尔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视线落在男人紧抓着手臂的手指缝隙间。 林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男人深色外套的袖子上，隐约渗出一片颜色更深的、近乎黑色的污渍，并且还在缓慢扩大。 “圣焰粉对付不了标记你的东西，威尔逊，那只会激怒它，像火把吸引飞蛾。” 勒菲弗尔的声音依旧沙哑平稳，仿佛在评论天气，“至于避开追踪…你已经被‘看见’了，普通的隐匿手段毫无意义。” 被称为威尔逊的男人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几乎透明，嘴唇哆嗦着：“那…那我该怎么办勒菲弗尔先生，您一定有办法，它们…它们就在附近，我能感觉到。”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拔高，变得尖利刺耳。 “安静”勒菲弗尔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威严。 威尔逊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猛地收声，只是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勒菲弗尔绕过柜台，走到威尔逊面前，枯瘦的手指闪电般探出，捏住了威尔逊那只受伤手臂的手腕。 威尔逊痛哼一声，却不敢挣扎。 老药剂师撩起那只手的袖子。 林恩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威尔逊从小臂到手腕的皮肤上，布满了大片扭曲、焦黑的灼痕，仿佛被无形的火焰舔舐过。 但更诡异的是，在那焦黑的皮肤之下，隐约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蠕动，形成一条条细微的、令人恶心的凸起轨迹，如同皮下有细小的虫子在爬行。 而在手腕内侧，一个由焦痕构成的、极其复杂的符号正在微微发光—— 那符号的结构让林恩只看一眼就感到头晕目眩，仿佛灵魂都要被吸进去，与之前报纸上看到的那个邪教符号有着某种令人不安的相似性，却又更加复杂和…“活跃”。 “啧，‘逐暗之印’…还是被‘密喰者’的‘猎犬’直接标记的。” 勒菲弗尔松开手，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但眼神却冷了几分，“你碰了你不该碰的东西，威尔逊。是那本从码头区黑市流出来的‘祭礼书’” 威尔逊汗如雨下，嘴唇翕动，说不出话来，算是默认了。 “愚蠢”勒菲弗尔毫不客气地评价，“窥视黑暗者，必被黑暗吞噬，这是最基本的告诫。” 他转身走向一个靠墙锁着的、散发着寒气的铁柜。 “先生…”林恩忍不住低声开口，那股冰冷的窥视感似乎随着勒菲弗尔的检查而变得更加清晰了，让他如芒在背，“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 “我知道”勒菲弗尔打断他，从铁柜里取出几个小罐子和一把看起来异常锋利、闪烁着银光的薄刃小刀，“它在通过印记定位，我们时间不多。” 他快速调配了一种散发着刺鼻硫磺和薄荷混合气味的灰色药膏，又拿出一小瓶清澈如水、却在瓶内不断产生细微气泡的液体。 “按住他”勒菲弗尔对林恩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林恩心脏狂跳，但还是立刻上前，用力按住威尔逊完好的那条肩膀。 威尔逊似乎预感到要发生什么，眼中充满恐惧，想要挣扎，却被勒菲弗尔一个冰冷的眼神盯在原地。 勒菲弗尔用那银质小刀，精准而迅速地刮掉威尔逊手臂上那些焦黑坏死的皮肤和正在蠕动的诡异物质。 威尔逊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额头上青筋暴起。 刮下的焦黑碎屑落在准备好的铜盘里，竟然像活物般微微抽搐。 紧接着，勒菲弗尔将那瓶清澈液体直接倒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剧烈的反应声中，伤口处冒出大量灰白色的烟雾，散发出极其难闻的恶臭。 威尔逊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几乎要挣脱林恩的控制。 林恩死死按住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他的灵性感知让他“看”得更清楚—— 那液体似乎在灼烧、净化那些试图往血肉深处钻的诡异能量和冰冷的窥视感。 最后，勒菲弗尔将那灰色的药膏厚厚地敷在伤口上，用干净的亚麻布迅速包扎好。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分钟，却显得无比漫长。 当包扎完成时，威尔逊几乎虚脱，瘫软在柜台边，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和雨水混合，将他全身浸透。 但他手臂上那个散发着不祥光芒的符号，似乎黯淡了下去，那股冰冷的窥视感也骤然减弱，变得极其模糊，仿佛失去了明确的指向。 “暂时隔绝了印记的活性，但没能根除，‘密喰者’的标记像跗骨之蛆。” 勒菲弗尔清洗着工具，语气平淡，“你最多有半天时间，离开这座城市，往东走，去找‘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的主教们，或许他们看在你带来的‘消息’份上，愿意用圣光帮你彻底净化。这是你唯一的生路。” 威尔逊挣扎着站起来，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但恐惧依旧深埋眼底。 他颤抖着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看也不看就塞进勒菲弗尔手里：“谢…谢谢您，勒菲弗尔先生…” “快滚吧，从后门走。” 勒菲弗尔毫不客气地收下钱袋，指了指通往后巷的小门。 威尔逊如蒙大赦，踉跄着冲向小门，很快消失在门外潮湿的黑暗中。 店铺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雨水敲打窗户的细密声响和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恶臭味。 勒菲弗尔走到门口，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了出去，然后锁好了门。 他回到柜台后，开始清点威尔逊付的钱，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笔普通的买卖。 林恩站在原地，心脏还在咚咚直跳，手心里全是冷汗。 刚才那短暂而惊心动魄的遭遇，让他真切体会到了这个世界的危险和勒菲弗尔深藏不露的手段。 “先生…‘密喰者’…到底是什么还有那个印记…”他忍不住问道。 勒菲弗尔数完钱，将钱袋收好，这才抬起眼皮看他：“一个崇拜饥饿、吞噬与黑暗的邪教组织，像阴沟里的老鼠，无处不在，却又难以根除。” 他们喜欢搜集和研究各种禁忌知识，尤其是与‘吞噬’、‘消化’、‘转化’相关的。 那个印记，是他们追踪猎物的方式，也是…某种筛选仪式。 “筛选” “能扛过初步印记侵蚀、并成功逃到足够远的人，有时候会被他们认为有‘潜力’，从而被‘邀请’加入。” 勒菲弗尔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当然，更多的是在逃跑途中就被他们的‘猎犬’追上，变成一顿美餐或者祭祀的材料。” 林恩感到一阵恶寒。 “那我们…会不会也被盯上” 他想起那股冰冷的窥视感。 “暂时不会，我处理得很干净，隔绝了感应。 只要威尔逊能成功逃出足够远的距离，那个标记失去目标，自然会逐渐消散。” 勒菲弗尔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看向外面雨雾朦胧的街道，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显得格外冷硬，“但‘密喰者’的爪牙出现在附近，从来都不是好事。 通常意味着，这片区域有他们极度渴望的东西出现了。” 他放下窗帘，转身看向林恩，目光锐利：“这几天灵星感知到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另外…” 他顿了顿，从柜台下取出那本之前威尔逊提到的、用黑牛皮包裹、没有任何标识的厚壳书—— 那本“祭礼书”，书皮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可疑污渍。 “这本书，暂时由你保管。” 林恩吓了一跳：“我”这种邪教的东西，他避之唯恐不及。 “你的‘窥秘人’灵性，或许能从中‘看’到一些被忽略的、有价值的信息。 当然，前提是你要足够谨慎，每次接触不能超过十分钟，并且必须在灵性充沛、心神稳定的情况下进行，一旦感到任何不适，立刻停止并告诉我。” 勒菲弗尔将书推到他面前，语气不容拒绝，“这也是一种消化，解读禁忌，本身就在窥秘的范畴之内，记住，是‘解读’，不是‘相信’，更不是‘实践’。” 林看着那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皮书，喉咙有些发干。 他知道这极其危险，但勒菲弗尔的话也有道理。 这确实是对“窥秘人”能力的极致锻炼。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本沉重而冰冷的书。 指尖触碰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遥远的、充满贪婪的嘶吼。 “我会小心的，先生。” 勒菲弗尔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去整理刚才使用的工具和药剂。 林恩捧着那本邪教祭礼书，感觉它仿佛有千斤重。 他知道，平静（相对而言）的学徒生活结束了，真正的风波，似乎正随着这场冰冷的雨，悄然逼近。 而他胸口中，那“窥秘人”的魔药，似乎因为刚才的刺激和手中这本禁忌之书的诱惑，而微微发热，传来一丝…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