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银哨的回响与饥饿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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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门破碎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林恩的瞳孔中，倒映出扑面而来的并非实体，而是汹涌沸腾的、如同浓稠墨汁般的黑暗。 这黑暗并非没有光线的虚无，它本身仿佛就是一种活着的、具有实质的“存在”，散发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和一种概念性的、吞噬一切的极致饥饿感。 他甚至能“看”到黑暗中浮现出无数扭曲、模糊的幻象： 张开的巨口、碎裂的星辰、枯萎的世界、无数延伸又断裂的漆黑触须… 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幅终极虚无与饕餮的恐怖图景。 那恐怖的吸力并非作用于他的身体，而是直接针对他的灵性、他的意识、他存在的本质。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被撕扯、剥离，如同烟雾般要被吸出体外，投入那无尽的、饥饿的黑暗之中。 死亡，彻底的、连存在痕迹都将被抹除的死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口中那枚滚烫的银哨，在他吹响（尽管无声）之后，其产生的细微灵性波动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荡漾开的涟漪在达到某个临界点后，猛地向内收缩、坍缩。 并非消失，而是转化为另一种形式。 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精确、带着某种绝对“秩序”和“契约”力量的波动，以无法理解的速度和方式，骤然降临。 这波动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从那枚银哨本身迸发出来。 它瞬间在林恩身前构建出了一面极其纤薄、却无比坚韧的、由无数不断生灭的几何光纹组成的屏障。 屏障出现的瞬间，那汹涌扑来的饥饿黑暗猛地撞在了上面。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被剧烈摩擦的尖锐嘶鸣，黑暗如同撞上堤坝的狂潮，猛地一滞。 那由几何光纹组成的屏障剧烈闪烁明灭，仿佛随时可能破碎，但它蕴含的那种绝对的“秩序”与“契约”之力，却异常顽强地抵抗着“混乱”与“吞噬”的侵蚀，死死地将那恐怖的黑暗挡在了林恩身前咫尺之处。 黑暗中的存在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阻碍激怒了，发出一声无声却直接撼动灵魂的咆哮。 更加庞大的、令人绝望的吸力传来，几何屏障闪烁得更加急促，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但这短暂的阻滞，为林恩争取到了或许不到一秒，却至关重要的时间。 求生的本能和勒菲弗尔最后的叮嘱如同电流般击穿了他的恐惧僵直。 逃，必须立刻逃离这里。 他不知道自己能逃去哪里，也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屏障能支撑多久，但留在原地只有被吞噬这一个结局。 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侧面一扑。 他原本所在的位置，衣柜的后板壁，在那恐怖吸力的持续作用下，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啃噬般，瞬间化为最细微的尘埃，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一大片。 连带着后面的墙壁也出现了巨大的缺口，露出了外面阴沉的夜空和冰冷的雨水。 林恩狼狈地摔倒在卧室地板上，打了个滚，甚至来不及感受疼痛，手脚并用地向着那个被破开的大洞爬去。 身后的几何光纹屏障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最终彻底崩散，化为无数光点消失。那饥饿的黑暗如同脱缰的猛兽，再次向他涌来。 但屏障的阻挡毕竟消耗了它一部分力量，也给了林恩一丝喘息之机。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墙边破洞，毫不犹豫地纵身向外跳去。 勒菲弗尔的店铺是栋老式的三层砖石结构建筑，二楼离地至少有六七米高。 下方是冰冷坚硬的石板路面和堆积的垃圾。 跳下去非死即伤。 但此刻的林恩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相比于被身后那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吞噬，摔断腿根本不算什么。 冰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 他胸前口袋里，那个一直贴身存放的、盛放着污染萃取液的小金属瓶，似乎因为主人极致的恐惧和求生欲，以及近距离感受到那同源却更恐怖的“饥饿”力量的刺激，猛地变得滚烫。 瓶身上那些扭曲的花纹瞬间亮起。 一股混乱而狂暴的能量—— 混合了深潜者的冰冷、密喰者的暴戾以及奴役契约的扭曲—— 猛地从中爆发出来，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了一股向上托举和向后喷发的混乱气流。 这股气流极大地减缓了林恩下落的速度，让他像是被一只无形却笨拙混乱的手推了一把，歪歪斜斜地砸向下方一堆用来遮盖货物的、相对厚实的防水油布上。 砰！！！ 一声闷响，林恩重重摔在油布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但他幸运地没有直接撞上石板，油布和下面松软的货物缓冲了大部分力道。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全身骨头像是散了架一样疼痛。 而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二楼那个破洞处，那浓郁的、翻滚的饥饿黑暗已经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它似乎认准了林恩这个“漏网之鱼”，紧追不舍。 黑暗所过之处，雨水、空气、光线…一切仿佛都被它吞噬湮灭。 林恩甚至来不及站直，只能连滚带爬地向着街道对面的、更深的黑暗小巷扑去。 他的速度快得超乎自己想象，恐惧压榨出了每一分潜力。 但身后的那股冰冷和饥饿感如影随形，并且越来越近。 就在那黑暗即将再次触及他后背的瞬间—— 咻——！ 一道炽热的白光如同审判之矛，从不远处的街角猛地射来，精准地击中了林恩身后那道倾泻而下的黑暗。 轰！！！ 白光与黑暗碰撞，发出剧烈的爆炸声！ 圣洁、灼热的力量与冰冷、吞噬的黑暗猛烈交锋，逸散的能量将周围的雨水瞬间蒸发，地面石板被炸出一个小坑。 那黑暗的追击势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猛地阻滞了一下。 林恩趁机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对面那条堆满垃圾桶的狭窄小巷，身体紧紧贴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望向街道。 只见街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道身影。 他们穿着统一的、带有齿轮和天平徽章的深色制服，外面罩着防雨的斗篷，手中握着造型奇特的、仿佛是金属和水晶结合而成的长管状武器，武器一端还在散发着使用后的微弱白光和热量。 是官方的人，缄默机械堡。 为首的一人，正是前几天来过店里的那位缄默者小姐。 她站在最前方，手中的武器似乎比别人的更大一些，刚才那精准的一击显然出自她手。 她浅灰色的眼眸冷静地扫过从二楼破洞不断涌出的、如同活物般蠕动扩张的饥饿黑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快速打了个手势。 她身后的几名队员立刻分散开来，占据有利位置，手中的武器再次开始充能，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确认高浓度虚界污染体，能量反应超出阈值，启动第三号净化协议！” 缄默者小姐的声音冰冷而清晰，透过雨幕传来，不带一丝情感波动。 “封锁街道，禁止一切人员靠近。” “优先目标：遏制污染扩散，准备‘秩序锁链’。” 她们似乎是为了那银哨的波动而来，却正好撞上了破封而出的恐怖存在。 她们的到来，暂时吸引了那饥饿黑暗的绝大部分注意力。 那从破洞中涌出的黑暗似乎对缄默者们身上那种“秩序”与“机械”的灵性感到极度厌恶和愤怒，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放弃了对林恩这个“小点心”的追击，如同巨大的黑色浪潮般，向着街道上的缄默者们扑去。 炽热的净化光束再次亮起，与汹涌的黑暗猛烈碰撞。 爆炸声、能量嘶鸣声、以及某种非人的怒吼声瞬间响彻街道。 林恩躲在小巷的阴影里，看着眼前这超出想象的超凡战斗，浑身冰冷，瑟瑟发抖。 他紧紧攥着胸前那枚已经不再滚烫的银哨，和那个似乎耗尽了力量、变得黯淡无光的小金属瓶。 勒菲弗尔…他怎么样了老灯塔那边… 巨大的担忧和恐惧淹没了他。 而眼前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那来自地下室的饥饿黑暗，似乎远比所有人预想的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