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老烟鬼的坩埚与匿踪之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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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巢污水市”如同一个在锈墙地基下自行生长出来的、充满恶臭与畸态生机的肿瘤。 越往深处走，光线越发昏暗，仅有的光源来自那些摇曳不定的、冒着黑烟的油脂火把，将扭曲的人影投在湿滑、沾满粘稠污物的墙壁上。 空气变得愈发浑浊，混合着化学废料、腐烂有机物、疾病和绝望的浓烈气味，几乎令人窒息。 脚下的污水越来越深，几乎没过脚踝，冰冷刺骨，水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两侧的“店铺”变成了直接在岩壁或巨大管道上开凿出的洞穴，或用破烂木板和塑料布勉强搭建的窝棚。 交易的内容也更加黑暗和直接：闪烁着不祥红光的劣质兴奋剂、锈迹斑斑且来源不明的武器零件、甚至还有几个笼子里关着眼神麻木、身上带着编号烙印的奴隶。 林恩的灵性感知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污染，各种混乱、痛苦、贪婪的负面情绪如同噪音般持续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感到阵阵恶心和眩晕。 他不得不分出更多精力来维持内心的清明，同时依靠那“灵嗅粉”带来的微弱预警，躲避着身后如同附骨之蛆般的追踪者。 那冰冷的圣油和臭氧气味始终不远不近地吊在后面，对方显然也有应对这种环境的方法，并且极有耐心。 根据鸟嘴面具模糊的指引和沿途旁敲侧击打听来的零星信息，他朝着所谓“最深处”摸索。 路上遇到了几波不怀好意的拦截，但都被他利用对环境的敏锐感知和解密学者看穿弱点的手段惊退或引向了别处。 最终，他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看到了那个地方。 那是一个巨大的、早已废弃的蒸汽管道检修口，锈蚀的铁门半开着，上面用红色的油漆潦草地画着一个冒着烟的骷髅头，下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老烟鬼”字样。 门缝里飘出一种极其古怪的混合气味——浓烈到刺鼻的草药味、某种化学溶剂的酸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腐烂的甜腻恶臭。 灵嗅粉带来的预警显示，追踪者已经进入了这条巷道，正在稳步逼近。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林恩推开那扇沉重的、发出令人牙酸声响的铁门，闪身钻了进去。 门内的景象让他呼吸一窒。 这里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像是一个被改造过的地下仓库。 墙壁上钉满了巨大的货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玻璃瓶、陶瓷罐、金属盒子，里面浸泡或盛放着千奇百怪的东西： 扭曲的植物根茎、颜色诡异的矿物、各种生物的器官标本（有些明显不属于已知动物）、甚至还有几颗浸泡在福尔马林里、似乎还在微微转动的人类眼球。 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正在咕嘟冒泡的紫铜坩埚，底下燃烧着一种幽蓝色的、没有任何温度的火焰。 坩埚里翻滚着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黑色液体，散发出那股甜腻的恶臭来源。 一个佝偻、干瘦、几乎皮包骨头的身影正站在坩埚旁，用一个巨大的骨勺搅拌着锅里的东西。 他穿着沾满各色污渍的破袍子，头发稀疏灰白，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和暗沉的斑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 ——浑浊不堪，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白翳，但却时不时闪过一丝令人不安的、锐利如针尖般的精光。 他听到开门声，缓缓转过头，“看”向林恩的方向。 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用多种金属丝缠绕成的、结构复杂的护符，正散发着微弱的、干扰灵性探查的波动。 “谁…”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片砂纸在摩擦，带着浓重的痰音，“打扰…老烟鬼的…工作…” “一个寻求帮助的人。” 林恩稳住心神，快速说道，“我需要‘匿踪尘’，鸟嘴面具介绍来的。” “鸟嘴…哼…那个藏头露尾的掮客…” 老烟鬼嗤笑一声，继续搅拌着他的坩埚，“规矩…他跟你说了吗老烟鬼这里…只收…特别的‘知识’…或者…新鲜的‘材料’…” 他那只剩白翳的眼睛似乎“扫”过林恩的身体，林恩顿时感到一种被透视般的寒意，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对方看了个遍。 “知识。” 林恩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绝不可能提供什么“活体材料”。 “哦” 老烟鬼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趣，停下搅拌，蹒跚着走到旁边一个堆满杂物的工作台前，摸索着拿起一个看起来像是用人类颅骨打磨而成的烟斗，塞进一些黑乎乎的烟草，然后用手指打了个响指，一簇幽蓝色的火苗凭空出现，点燃了烟斗。 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浓密的、带着奇异药味的青色烟雾。 “说说看…你能拿出什么…让老烟鬼感兴趣的知识” 他的声音在烟雾中显得有些飘忽，“普通的配方…低等的符文…就免了…那些垃圾…我这里多的是…” 林恩的大脑飞速运转。 面对这种诡异的存在，普通的知识肯定无法打动他。 必须拿出真正有价值、足够偏门、甚至带有一定危险性的东西。 他想起了那本祭礼书，想起了勒菲弗尔地下室那些禁忌手抄本，想起了…那面破碎银镜背后的符号。 赌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关于…如何利用‘双月重叠’期间，灵界潮汐涨落的特定相位，来安全抽取‘幽影地衣’中的活性成分，而不引发其精神寄生特性的方法…这个如何” 这是他从祭礼书某个极其偏僻的角落看到的一段残缺记载，结合勒菲弗尔一本笔记上的推测，自己通过解密学者能力补全推导出的一个偏门技术。 “幽影地衣”是一种只生长在灵界与现实交界处的危险材料，具有强烈的精神污染，但也是许多高等隐匿药剂的核心成分，处理极其困难。 老烟鬼抽烟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青色烟雾在他面前凝固。 他那双白翳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恩，虽然看不见，但林恩能感觉到一股极其强大的、带着审视和贪婪意味的灵性力量扫过自己。 “…继续说…” 老烟鬼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 林恩稳住心神，将自己推导出的、需要精确到特定月相角度和灵性频率共鸣的抽取步骤，详细地说了一遍，其中故意隐去了最关键的一两个参数，作为后手。 老烟鬼静静地听着，烟雾不再吞吐，那只干枯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工作台。 直到林恩说完，他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 “…有趣…非常有趣…” 老烟鬼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虽然…有几个地方…有点想当然…但大体思路…是对的…甚至…比我知道的…某个古老流派的传承…还要巧妙一点…”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斗，幽幽地道：“这个知识…值一剂‘匿踪尘’。” 他颤巍巍地转过身，在一个堆满瓶瓶罐罐的架子上摸索了半天，取下一个小巧的、用黑曜石打磨而成的瓶子，扔给林恩。 “省着点用…每次用指甲挑一点…用灵性激发…能覆盖你大概…半小时…足够你躲开大部分…烦人的猎犬了…” 老烟鬼沙哑地嘱咐道，“记住…别沾水…水会让它失效…” 林恩接过瓶子，入手冰凉。 他小心地打开一条缝隙，里面是一种如同星尘般细腻、闪烁着微弱银灰色光泽的粉末。 “多谢。” 林恩将瓶子收好，心中稍安。 “等等…”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老烟鬼忽然又叫住了他，那双白翳的眼睛再次“看”向他，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看在你提供的知识…确实有点意思的份上…免费再送你一个消息…” 他用烟斗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追着你的那两条‘教会猎犬’…有点特别…他们身上…除了那股讨厌的圣油味…还有一股…很淡很淡的…‘墓穴’和‘机械’混合的冷臭味…” 老烟鬼的声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像是‘缄默机械堡’…那些半人半机器的怪胎…特有的‘尸械’小队的味道…” “小子…你惹上的麻烦…比你想的…还要大…” 缄默机械堡的“尸械”小队。 林恩的心猛地一沉。 他听说过这个名称，据说是缄默者中专门处理最高级别污染事件和进行“尸活”的秘密部队，成员都是经过高度改造、摒弃了大部分情感的杀戮机器，实力极其恐怖。 难怪追踪技巧如此高超。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林恩警惕地问。 “因为…‘尸械’出动…通常意味着‘清理’和‘灭口’…” 老烟鬼嘿嘿笑了起来，声音如同夜枭，“他们可不像普通教会骑士…还会讲什么证据和审判…他们找到你…你就会‘消失’…” “而一个被‘尸械’追杀的人…往往知道很多…有趣的秘密…” 他意有所指地吸着烟斗，“活着…或许以后…还能换来更多…有价值的‘知识’…” 原来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林恩不再多言，转身快步走向铁门。 无论老烟鬼目的如何，这个消息确实至关重要。 他必须在“尸械”小队彻底锁定这里之前离开。 就在他的手碰到冰冷铁门的瞬间—— 轰！！ 整个地下仓库猛地剧烈震动了一下，头顶簌簌落下灰尘和碎石。 老烟鬼坩埚下的幽蓝火焰一阵剧烈摇曳。 门外，传来了某种沉重的、仿佛金属靴踩踏地面的声音，以及一种令人牙酸的、能量武器充能到极限的嗡鸣声。 他们找到这里了，而且直接发动了攻击。 “妈的，敢拆老子的门！” 老烟鬼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猛地将手中的烟斗砸进那口紫铜坩埚里。 噗——！！！ 坩埚内的黑色液体瞬间沸腾爆炸。 浓密的、带着强烈致幻和腐蚀性的绿色烟雾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从后面，快滚！” 老烟鬼在烟雾中怒吼道，同时货架上无数瓶罐开始自动爆裂，各种颜色的药剂混合在一起，产生更加剧烈的反应和爆炸。 整个地下仓库瞬间化作了充满致命化学烟雾和爆炸的炼狱。 林恩捂住口鼻，强忍着眩晕和灼烧感，凭着记忆和灵性感知，疯狂地向老烟鬼示意的后方通道冲去。 身后传来老烟鬼癫狂的咒骂声、更加剧烈的爆炸声以及…某种能量束穿透烟雾的尖锐呼啸声和金属碰撞声。 “尸械”小队和老烟鬼交上火了。 林恩顾不上身后，猛地撞开一扇隐蔽的后门，冲进了一条更加狭窄、完全黑暗的甬道。 他不敢停留，拼命向前奔跑，同时掏出那瓶“匿踪尘”，用指甲挑出一点，用灵性激发，洒在自己身上。 银灰色的粉尘如同有生命般附着在他的衣物和皮肤上，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能扭曲和吸收周围探查波动的力场。 他感觉到，那一直锁定着他的、冰冷的追踪感，瞬间变得极其模糊和不确定。 有效。 他不敢怠慢，沿着黑暗的甬道发足狂奔，将身后的爆炸和战斗声远远抛开。 新的危机暂时解除，但“尸械”小队的出现，意味着他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和紧迫。 他必须尽快利用“匿踪尘”的效果，离开锈墙，前往南方那个“赤铁镇” 而这条黑暗甬道的尽头，又会通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