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机械迷境与往昔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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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无垠的、死寂的、绝对零度般的冰冷，是林恩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 仿佛他的灵魂被从温暖的躯壳中剥离，抛入了一片亘古不变的、由绝对理性与冰冷金属构成的虚空。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眼睛的话。 他发现自己并非以实体形式存在，而更像是一团微弱的、由意识和残存灵性构成的能量体，漂浮在一片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奇异空间之中。 上下左右皆是虚无，没有重力，没有方向。 唯有远处，无数巨大到超越想象的齿轮、轴承、连杆和管道，在绝对的寂静中缓缓转动、啮合、运作着。 它们彼此交织，构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复杂精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机械森林。 冰冷的金属表面流淌着幽蓝色的、如同电路般的能量光流，提供着这庞然大物运作的唯一动力与光源。 这里没有空气，没有声音，只有能量流动时极其细微的嗡鸣直接作用于他的感知。 时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而扭曲。 这就是“门”后的世界，那个巨大眼球所在的“机械之境” 勒菲弗尔让他夺取控制权…就是为了这个地方 林恩试图移动，却发现自己的能量体形态极其虚弱，只能随着那些无形的能量流缓缓飘荡，根本无法自主控制方向。 他就像一片落入浩瀚银河的尘埃。 解密学者的能力在这里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干扰，那些庞大机械结构蕴含的知识和规则远超他目前能理解的范畴，强行解读只会带来意识撕裂的痛苦。 他只能被动地观察。 随着飘荡，他逐渐靠近了一片相对“密集”的机械结构区。 这里的齿轮上铭刻着无数细密无比的、他无法理解的符号和公式。 一些巨大的、透明的管道中，不再流淌能量，而是…某种粘稠的、闪烁着各色记忆片段的、如同液态玻璃般的物质。 就在他靠近一条尤其粗大的管道时，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传来，将他的能量体意识猛地拉向管壁。 就在接触的瞬间—— 轰！！！ 无数的画面、声音、情感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他脆弱的意识体。 他看到了…… 一片繁荣昌盛、蒸汽与神秘完美融合的黄金时代。 高耸入云的尖塔并非砖石，而是由运转的齿轮和黄铜管道构成； 街道上行驶的车辆优雅而安静，由纯净的灵能驱动； 人们衣着光鲜，脸上带着自信与安宁，谈论着哲学、艺术和不断拓展的星空…… 然后，画面陡然切换！ 漆黑的、扭曲的、不可名状的阴影从星空的缝隙中渗透进来，从地壳的最深处苏醒。 它们带来疯狂的低语、扭曲的规则和纯粹的吞噬欲望。 繁荣的城市如同被投入酸液的画作般融化、崩塌。 人们尖叫着、奔跑着，在绝望中化作扭曲的怪物或冰冷的尸骸…… 紧接着，是绝望的反抗！ 残存的人类聚集在最后的堡垒中，一群穿着类似缄默机械堡制服、但更加古老精致的人站了出来. ——他们是最初的“守护者”！ 他们动用了一种禁忌的技术，抽取地心深处某个沉睡存在的力量，结合最高的机械与灵性成就，铸造了强大的武器和封印…… 画面再次破碎、跳跃…他看到了惨烈的战争。 守护者们驾驶着巨大的机械造物与阴影搏杀，能量光束与扭曲的触手交织。 无数人牺牲，城市化为废墟，大地崩裂…… 最后，是决绝的牺牲！ 幸存的守护者们意识到无法彻底消灭阴影，他们启动了一个最终方案. ——他们将自身与一部分最核心的文明成果、以及捕获的阴影本源，一同封入了一个依托于地心能量、独立于现实之外的…“机械灵界”。 并以自身为代价，设置了强大的屏障，将绝大部分阴影阻挡在了现实之外，但也因此切断了现实世界与更高层次灵性知识的联系，导致了神秘体系的逐渐没落和断裂…… 而在这个过程中，一些未被完全封印的、较小的阴影碎片，或是泄露的力量，依旧在现实中造成了持续的影响和污染…… “密喰者”信奉的“饕餮之源”、深潜者背后的古老存在…或许都源于此… 那些银镜…似乎是守护者们早期尝试利用阴影力量制作的“沟通器”或“探测器”，但后来发现极其危险而被封印… 勒菲弗尔得到的，就是其中之一… 无数的信息碎片冲击着林恩的意识，让他几乎再次崩溃！ 这些往昔的回响，蕴含着太多的知识、太多的情感、太多的…真相！ 原来…这个世界曾经经历过如此可怕的灾难！ 现在的神秘体系凋零、正神教会崛起、缄默机械堡的严格管控… 似乎都源于那场古老的战争和最终的隔离！ 而勒菲弗尔… 他或许在偶然间知晓了部分真相，他恐惧于现实中那些蠢蠢欲动的阴影碎片和邪教，害怕它们会彻底破坏屏障，导致末日重临。 所以他兵行险着，利用银镜和这个遗迹，想让自己这个“局外人”…来接触甚至…部分掌控这个被遗忘的“机械灵界”的力量。 以此来对抗现实的危机。 就在林恩试图消化这惊天动地的信息时—— 一股冰冷、庞大、毫无情感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网，骤然笼罩了他这片区域。 是那个巨大的眼球，它察觉到了他这个外来者。 林恩的能量体瞬间被冻结，连思维都几乎要停滞。 他感觉到那意志如同扫描仪器般扫过他的意识，读取着他刚刚获得的记忆碎片… 没有愤怒，没有好奇，只有绝对的、冰冷的…审视和…计算。 仿佛在判断他的威胁等级和…利用价值。 紧接着，一段冰冷的、没有任何语调起伏的信息流，直接注入他的意识： “识别：低序列外来意识体。来源：主物质世界。关联权限：微弱（检测到‘守护者’勒菲弗尔遗留印记）。” “状态：机械灵界屏障完整度97.8%，持续缓慢衰减。外部阴影污染活动频率上升12.3%。风险评估：中等。” “根据‘最终守护协议’第7条第3款：授权临时低等级访问权限，开放部分非核心数据库查询、任务：协助维护主物质世界稳定，清除低等级阴影污染，延缓屏障衰减。” “警告：禁止尝试接触核心封印。禁止泄露机械灵界存在，违规将触发净化程序。” 信息流结束的同时，林恩感觉到自己的能量体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动着，迅速远离那片核心区域，向着来时的方向抛去。 在他彻底离开之前，他最后“看”到的一幕是、 ——那片庞大的机械结构中，有几个巨大的齿轮似乎因为能量不稳或年代久远，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运转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卡滞… 而那个冰冷的意志，似乎正集中力量去调整和修复那里… 原来… 这个机械灵界和那个眼球般的意志，并非敌人，而是…古老的守护者。 但它们似乎也陷入了某种困境。 屏障在衰减，它们需要外部的协助。 勒菲弗尔赌对了，自己真的获得了某种…“权限”！ 无数的念头闪过，但他的意识已经被强行推出了那条记忆管道，重新抛回了那片冰冷的机械虚空，并向着某个方向加速飞去。 眼前的光影再次扭曲、模糊… … 砰！！！ 沉重的撞击感和刺骨的疼痛将林恩拉回了现实。 他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里吸入了大量冰冷的尘埃。 他发现自己躺在遗迹殿堂冰冷的地面上，浑身如同散架般疼痛。 周围的震动已经停止，地心那恐怖的搏动声也再次沉寂下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祭坛上的幽蓝光芒已经完全熄灭，变得黯淡无光。 上方那个能量旋涡也消失不见，只剩下普通的岩石穹顶。 那面银镜静静地躺在祭坛卡槽里，镜面恢复了冰冷和破碎，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殿堂内一片狼藉，四处散落着碎石和之前战斗的痕迹，证明着那不是梦。 “巴顿” 林恩挣扎着坐起来，焦急地四下寻找。 在殿堂的一个角落，他看到了巴顿。 巴顿靠在墙边，脸色苍白，眼神呆滞，仿佛经历了极大的惊吓，但看起来没有严重的外伤。 他还活着！ “巴顿，你没事吧” 林恩踉跄着跑过去。 巴顿缓缓转过头，看到林恩，眼中恢复了一丝神采，声音沙哑而颤抖：“林恩…你…你没事 刚才…刚才那黑色的东西…还有那个机器人士兵…他…他没了…” 他显然看到了战刃尸械被黑暗洪流吞噬的一幕，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没事了，暂时…” 林恩松了一口气，扶起他，“另一个呢那个拿枪的” “不…不知道…爆炸之后…就没看到…” 巴顿心有余悸地摇头。 林恩警惕地扫视四周，没有发现另一个尸械队员的踪迹，或许在刚才的爆炸中也被波及，或许见势不妙撤退了。 他走到祭坛边，小心翼翼地将那面银镜从卡槽中取了出来。 镜子入手冰凉，那股疯狂的侵蚀感似乎减弱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感。 仿佛刚才的爆发也耗尽了它的力量。 而他与镜子之间，似乎多了一种极其微弱、却更加清晰的“联系”，不再是单方面的诱惑和侵蚀，更像是一种…平等的契约！ 或者说…他拥有了一定的“控制权”。 这就是勒菲弗尔为他争取来的“权限”在现实的体现。 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灵性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变得更加…结构化。 脑海中多了一些模糊的、关于如何简单引导和借用银镜力量（比如制造小范围幻象、进行短距离灵性沟通）的知识碎片。 这似乎是那个“机械灵界”权限附带的一点甜头。 序列八“解密学者”的魔药，也在经历了这巨大的冲击和信息的洗礼后，消化了大半。 “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 林恩将银镜收好，对巴顿说。 虽然尸械暂时退去，地心存在重归沉睡，但这里绝非久留之地。 巴顿艰难地点点头。 两人互相搀扶着，沿着来路，艰难地走出遗迹，重新回到了峡谷的岩架上。 天色已经大亮，但峡谷中依旧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压抑感。 就在他们思考着该如何继续南下前往赤铁镇时—— 隆隆隆… 一阵不同于地心搏动的、更加熟悉的机械轰鸣声，从峡谷下游方向传来。 只见一辆看起来破旧不堪、却经过大量改装、轮胎宽大、如同钢铁巨兽般的重型越野车，卷起漫天沙尘，正沿着干涸的河床，颠簸着向他们所在的方向驶来。 车身上喷涂着一个显眼的标志. ——一只从沙地中钻出的、戴着风镜的土拨鼠，下面用歪扭的字写着“潜沙货运”。 是“潜沙佬”的车。 他们似乎是被昨天的冲突和今天清晨遗迹的异常震动吸引过来的。 越野车在岩架下方停下，车门打开，跳下来几个穿着防沙尘袍子、带着武器、眼神精明而警惕的男女。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壮、脸上有一道疤、戴着独眼眼罩的中年男人。 他抬起头，看向岩架上的林恩和巴顿，目光扫过他们狼狈的样子和身后那个幽深的遗迹洞口，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探究。 “嘿，上面的！” 他声音洪亮地喊道，带着浓重的口音，“刚才这边的动静…是你们搞出来的 你们从那个‘鬼洞’里出来的” 林恩和巴顿对视一眼，心中警惕。 独眼男人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戒备，咧嘴笑了笑，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别紧张、我们是‘潜沙佬’，跑这条线的，看你们的样子，像是遇到大麻烦了要不要搭个车 正好我们这趟货快装完了，准备回赤铁镇。” 他的语气似乎没有太多恶意，更像是一种对潜在生意和情报的兴趣。 林恩快速权衡。靠自己走出峡谷确实困难重重，而且可能再遇危险。 搭潜沙佬的车似乎是最佳选择。 但这些人…可靠吗 他暗中调动那丝新获得的、与银镜的微弱联系，感知了一下下方几人的情绪波动 ——主要是好奇、谨慎，还有一丝对遗迹的忌惮，但没有明显的恶意或贪婪。 “多少钱”林恩开口问道，同时示意巴顿做好准备。 “那得看你们有什么了。” 独眼男人笑道，“情报、货物、或者…特别的技能，都可以抵车费。我们潜沙佬，最好说话了。” 林恩沉默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最后几枚齿轮币和那把生锈的左轮手枪：“只有这些。外加…关于后面那个洞里的一些情况。够吗” 独眼男人看了看那点可怜的钱和破枪，又看了看那个令人忌惮的洞口，独眼中光芒闪动，最终点了点头：“成交！上车吧！这鬼地方可不是聊天的地方！” 越野车的后车厢门打开，里面已经堆了一些用油布盖着的货物箱，还有几个同样打扮的潜沙佬成员，好奇地打量着新来的两人。 林恩和巴顿互相搀扶着，爬下了岩架，走向那辆看起来粗犷却让人安心的钢铁巨兽。 新的旅程，似乎终于出现了一丝曙光。 然而，就在林恩即将踏上越野车踏板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个幽深的遗迹洞口。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洞口阴影处，站着一个人影。 一个穿着破烂黑袍、头发花白杂乱、身影有些虚幻透明的…老人。 那老人…似乎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如同青烟般，消散在了空气中。 勒菲弗尔！ 林恩的心脏猛地一跳。 再定睛看去，洞口只有一片黑暗和寂静。 是幻觉还是…勒菲弗尔残留的意念终于得到了安息 他不得而知。 摇了摇头，他将这份疑惑压入心底，踏入了越野车嘈杂而充满生机的车厢。 引擎轰鸣，钢铁巨兽发出咆哮，载着他们，向着峡谷的南方，向着那座名为“赤铁”的希望之城，驶去。 而在他怀中，那面冰冷的银镜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属于机械境的幽蓝光芒，悄然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