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遗产与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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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再次笼罩了巨大的地下洞穴。 但与之前那种令人不安的、仿佛被猎食者盯上的死寂不同，此刻的寂静中，多了一种……恭顺！ 或者说，是一种等待指令的、机械性的停滞。 平台中央的蓝水晶——“潮汐之心”——依旧散发着柔和的脉冲光芒，但其频率变得稳定而规律，不再带有任何攻击性。 水下那些密密麻麻的构装体眼中的光芒已然彻底熄灭，重新化为了绝对静止的雕塑，沉默地拱卫着圣殿。 之前狂暴的旋涡和能量乱流也完全平息，水面光滑如镜。 只有小艇引擎冷却时发出的细微滋滋声，以及船上几人粗重未平的喘息声，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冲突并非幻觉。 卡洛斯、大副和仅存的那名船员，全都僵立在原地，如同三尊被冻结的雕像。 他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林恩，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本破书里冒出来一个老头子的虚影，说了几句听不懂的鬼话，然后这座差点把他们全都碾碎的恐怖圣殿，就……就听话了 还称呼林恩为“权限持有者”，等待他的指示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尤其是卡洛斯，他毕生追寻的“海之心”就在眼前，却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更无法掌控的方式呈现，巨大的心理落差和眼前的超现实景象，让他大脑几乎宕机。 林恩同样心潮澎湃，难以平静。 勒菲弗尔留下的后手之强大、之深远，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那道 override 指令和验证码，绝不仅仅是简单的权限钥匙，更像是一道被提前预设好的、在特定条件下触发的“保险”。 勒菲弗尔似乎早就预料到他可能会来到类似的地方，并遭遇权限冲突。 这位老药剂师，这位“守护者”，生前到底布置了多少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震撼中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他获得了暂时的权限，但危机并未完全解除。 观测者还在暗中窥视，缄默堡的追兵可能仍在搜索，而这座圣殿本身，也充满了未知。 他必须尽快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能做什么，以及……卡洛斯追寻的“海之心”究竟是否存在。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向那座冰冷的圣殿发出意念询问：“潮汐之心，报告你的功能和状态。” 冰冷的、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立刻在他脑海和空间中同时响起：“指令接收。潮汐之心控制节点，编号 delta-7，隶属于‘最终屏障’海洋监测与调节网络。 主要功能：监控无尽海特定区域灵能潮汐、稳定海底地脉能量、收容低优先级‘虚无阴影’残留物、执行预设环境调节协议。当前状态：能量储备 37.2%，多处外部传感器离线，核心协议运行正常，收容单位状态稳定。” 海洋监测与调节网络，最终屏障的一部分，收容阴影残留物！ 林恩心中巨震。 这座圣殿根本不是什么海语者的圣地，而是机械灵界庞大防御体系中的一个前线节点。 其作用更像是气象站、稳定器和……监狱的结合体！ “那么，‘海之心’是什么” 林恩问出了卡洛斯最关心的问题。 “数据库检索中……别名‘海之心’匹配项：指代本节点能量核心 ——‘潮汐之心’水晶，或其衍生出的、能微弱影响局部海域能量场的次级权限象征物。 警告：该象征物不具备直接掌控海洋的力量，滥用可能导致能量失衡，引发不可预测后果。” 果然！ 林恩看向卡洛斯，沉声道：“听到了没有能掌控海洋的‘海之心’，只有这座圣殿的能量核心。你父亲寻找的东西，可能只是一个能稍微影响天气的次级权限装置，而且很危险。” 卡洛斯脸上的狂热和期待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干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失落和茫然。 他毕生的追求，父亲付出生命代价寻找的东西，竟然只是一个……次级权限的象征，甚至可能是个陷阱 “不……不可能……” 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父亲他……难道就为了这个……” “关于编号‘海蛇’格里高利卡洛斯（依据访问者卡洛斯关系推断），最后记录。” 冰冷的圣殿声音再次响起，“日志记录：星历 [数据删除]，个体格里高利卡洛斯非法闯入节点外围区域，试图强行连接次级权限接口，触发防御机制，个体已被收容。” “收容” 林恩和卡洛斯同时一愣。 平台一侧的水面忽然无声地向两侧分开，露出一个透明的、由能量力场禁锢的舱室。 舱室内，一具保持着惊恐挣扎姿态的、被某种晶体物质部分包裹的尸骸赫然呈现！ 他身上的衣物和装备早已腐朽，但依稀能看出探险家的风格，容貌与卡洛斯有几分相似，手中还紧紧抓着一个类似罗盘的、已经损坏的仪器。 卡洛斯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那具尸骸，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一直追寻的父亲，竟然早已死在了这里，变成了圣殿的“收容物”之一！ 巨大的悲伤和幻灭感瞬间击垮了这个疯狂的赌徒船长，他噗通一声跪倒在艇上，发出了无声的痛哭。 林恩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唏嘘不已。 冒险与宝藏的背后，往往是残酷的真相和沉重的代价。 他让圣殿将尸骸小心地转移出来，交给卡洛斯。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为这位临时盟友做的了。 处理完卡洛斯的事情，林恩开始仔细研究这座圣殿的功能。 凭借着“信标”徽章和勒菲弗尔遗留权限带来的临时控制力，他能够有限地访问圣殿的数据库和监控系统。 大量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虽然很多因为年代久远和数据缺失变得模糊，但仍让他对这片海域、对“最终屏障”有了更深的了解。 潮汐之心监控着大片海域的能量流动，其中就包括碎齿城和之前那片海底废墟的方向。 通过调取一些模糊的历史记录和能量轨迹回溯，林恩看到了许多令人不安的景象： ——巨大的、如同石油般的黑暗从海底裂缝中涌出，吞噬一切。 ——苍白的、秩序的能量与污浊的黑暗激烈冲突，形成能量风暴。 ——一些区域的能量场持续扭曲、恶化，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断侵蚀“屏障”。 ——甚至还有一些极其短暂的、来自深海最黑暗处的、无法解读的诡异信号…… 这一切都印证了勒菲弗尔和摆渡人透露的信息：机械灵界建立的“最终屏障”状态很不乐观，正在被“虚无阴影”持续侵蚀。 而“潮汐之心”这样的节点，就像是屏障上的烽火台和维修站，它们的状态也直接反映了屏障的健康程度。 就在林恩尝试着能否利用节点的权限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忽然感知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能量波动，正在通过圣殿的某个备用传感器频道，断断续续地向外发送着信息。 是那个残缺的守望者。 来自“坚毅号”海底废墟的那个、眼中闪烁着苍白火星的残缺守望者！ 它竟然还能活动，并且似乎在尝试通过某种方式与外界联系。 信号极其微弱，且受到严重干扰，内容破碎不堪： “……编号……坚毅号……残存记录单元……报告……” “……‘锻炉之心’状态……不稳定……协议冲突……指令集缺失……” “……检测到……更高权限波动……delta-7 节点” “……警告……‘阴影’低语……仍在……尝试篡改核心……” “……请求……指令……或……最终……静默……” 信号到此戛然而止，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或者被强行中断了。 林恩的心猛地揪紧了。 海底废墟的情况果然还在恶化。 那个残缺的守望者似乎还在坚持履行职责，但它显然无法独自应对危机。 它提到了“更高权限波动”，指的是自己吗 它是在向自己求助 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 他获得了勒菲弗尔的遗产，接触到了这些世界的真相，似乎也无法再对这一切袖手旁观。 但他现在又能做什么 他只是一个序列八，即便拥有临时权限，也无法远程修复“锻炉之心”那样的核心。 他尝试通过圣殿的通讯系统向那边发送回应信号，但信号如同石沉大海，无法建立稳定连接。 距离太远，干扰太强。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冰冷的圣殿声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权限持有者关注目标：巡逻舰队残骸区（坚毅号）。” “根据协议，delta-7 节点具备向同级或下级节点发送有限能源补给及信息包的功能。” “警告：本节点能量储备低于40%，执行该操作将进一步消耗能量，可能导致部分非核心功能暂停。” “是否确认向坐标[坚毅号残骸] 发送定向能源补给及信息确认包” 能发送补给和信息 林恩眼睛一亮！ 这或许无法根本解决问题，但至少能给那个残缺的守望者一线希望，让它知道并非孤立无援，也能获取一些那边的最新情况！ “确认发送！优先保证信息包送达。” 林恩毫不犹豫地下令。 “指令确认。计算能量输出……构建信息包……注入权限持有者身份编码及简易指令‘坚守待援’……开始定向发射。” 平台中央的“潮汐之心”水晶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一股凝练的、无形的能量流混合着信息包，如同超距通讯般，瞬间射向某个特定坐标，消失在无尽的虚空之中。 做完这一切，林恩感到一阵轻微的虚弱感，圣殿的能量储备显然下降了不少。 但他觉得值得。 就在这时，卡洛斯似乎从巨大的悲痛中稍稍恢复了一些。 他默默地将父亲的遗骸收殓好，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经历大起大落后、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看向林恩，沙哑地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林恩望着这座冰冷的、肩负着沉重使命的古老圣殿，又看了看手中那本已然耗尽力量、变得普通的祭礼书，缓缓道：“我是一个被迫知道了太多真相的倒霉蛋。” 他自嘲地笑了笑，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接下来，我要去完成别人托付给我的使命。” 他看向卡洛斯：“你要的海之心并不存在，你父亲的遗骸也找到了。我们的赌约，到此为止。给我一艘快艇和必要的补给，我们就此别过。” 卡洛斯沉默了片刻，看了看父亲的遗骸，又看了看深不可测的林恩，最终苦涩地笑了笑：“老子折腾了大半辈子，原来就是个笑话……罢了罢了。” 他挥了挥手，显得意兴阑珊：“大副，去给他们准备最好的快艇和足够的补给。老子……想一个人静静。” “谢谢。”林恩真诚地道谢。 尽管卡洛斯动机不纯，但终究带他们脱离了险境。 很快，一艘装备精良的小型快艇和大量补给被送到了平台边。 林恩和老瘸腿小心地将依旧昏迷的巴顿转移到了快艇上。 离开前，林恩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沉默的潮汐圣殿。 他知道，这只是机械灵界庞大冰山的一角，前方还有更多的谜团和危险在等待着他。 他启动了快艇，引擎发出轻快的嗡鸣。 “我们去哪儿” 老瘸腿问道，经历了这么多，他似乎也认命了，决定跟着林恩。 林恩感受着怀中“信标”徽章传来的、那指向西南方向的、更加清晰的牵引感，目光投向洞穴出口那微弱的光亮。 “去找答案。” 快艇划开漆黑的水面，载着三人，离开了这座隐藏在歌声与迷雾之下的古老圣殿，驶向了更加广阔、也更加未知的无尽海。 新的航程，正式开始。 而冰冷的观测目光，依旧如影随形，记录着变量的每一次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