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海雾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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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捷暗影”号切开了墨蓝色的海面，犁出一道白色的尾迹，向着“万机之魂”碎片所指示的第一个航路点驶去。 船首那狰狞的钻探装置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仿佛一头不知疲倦的金属海兽。 甲板上，气氛却与船只一往无前的气势截然不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和隐约的不安。 船员们各司其职，但动作都显得有些僵硬，目光偶尔扫过站在船首的那个年轻身影时，总会迅速避开，带着难以掩饰的敬畏和恐惧。 几天前那场天崩地裂般的海底爆炸和能量释放，以及林恩最终手持那枚散发着非人气息的碎片活着归来的景象，早已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在他们眼中，林恩已然与那些深海中的古老恐怖画上了等号。 卡洛斯亲自掌着舵，古铜色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疯狂和赌徒般的兴奋，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认命般的麻木。 他父亲的遗骸被妥善安置在了一个冰冷的储藏舱内，了却了一桩心事，但也带走了他大半的执念和心气。 如今的他，更像是一个纯粹的执行者，只求尽快完成这“最后一单”，然后彻底远离这些要命的麻烦。 林恩对船上的气氛心知肚明，但并不在意。 他更需要这份暂时的平静和交通工具。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卡洛斯为他安排的一间狭小但独立的舱室内，闭目调息，全力恢复着近乎枯竭的灵性和身体的伤势。 “万机之魂”的碎片被他贴身收藏，其散发的纯净秩序能量如同最有效的恢复药剂，缓慢而持续地滋养着他受损的灵性源泉和身体组织。 同时，他也尝试着去接触和理解碎片内部蕴含的那浩瀚无边的信息海洋。 那并非具体的知识或技能，而更像是一种对世界底层规则、对机械境运转逻辑的模糊感知和直觉。 他感觉自己对“机械之触”能力的理解和应用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提升，仿佛之前只是在使用一把生锈的扳手，而现在则逐渐理解了整个精密车床的工作原理。 他甚至能隐约感知到“迅捷暗影”号内部能量的细微流转，能预判其设备可能出现的故障节点。 这种提升并非主动技能，更像是一种被动的、全方位的“理解”升华。 序列八“解密学者”的魔药，在这高强度的运用和碎片力量的潜移默化下，已然消化殆尽。 他现在已经处于序列八的顶峰，只差序列七“秘术导师”的魔药和晋升仪式。 但魔药材料依旧毫无头绪，那苛刻的仪式要求也如同天堑。 他只能暂时压下晋升的渴望，专注于恢复和熟悉新获得的力量。 航行了数日，周围的海域环境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天空始终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带着珍珠母光泽的乳白色雾气，阳光变得朦胧而扭曲，失去了温度和方向感。 海水的流速似乎也慢了下来，变得粘稠而沉默，仿佛航行在一片巨大的、缓慢凝固的胶体中。 最令人不安的是，罗盘和星辰导航设备开始出现紊乱，指针无规则地摇摆，星辰的位置在雾霭中变得模糊难辨。 甚至连“迅捷暗影”号上那先进的电子导航系统，也受到了强烈的干扰，屏幕上的图像闪烁跳动，坐标飘忽不定。 他们仿佛驶入了一片被世界遗忘的迷雾海域，失去了所有的方向参照。 “妈的……又来了！” 卡洛斯看着彻底失灵的导航设备，烦躁地捶了一下舵轮，“是‘迷途海雾’、 无尽海上最邪门的几片区域之一，这鬼地方怎么他妈的在咱们航线上。” “迷途海雾” 林恩走出舱室，来到驾驶台。 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片海域的异常。 这里的能量场并非混乱，而是一种极致的“停滞”和“迷失”，仿佛时间和空间在这里都变得暧昧不清。 “传说这片雾是某个古老存在陨落后呼出的最后一口气所化，能吞噬一切方向感，把船只永远困死在这里，直到化为枯骨。” 老船员声音发颤地解释道，脸上带着迷信的恐惧。 卡洛斯尝试了各种方法，改变航速，发射信号弹，甚至动用声波探测，但都无济于事。 迷雾和诡异的能量场吞噬了一切信号和反馈，他们如同被困在一个巨大的、乳白色的茧房里，彻底迷失了方向。 “小子，你那个‘宝贝’能不能指条明路” 卡洛斯最终无奈地看向林恩，语气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林恩凝神感受了一下怀中的“万机之魂”碎片。 碎片依旧散发着稳定的温热，与他的联系也依旧清晰，但其指示的航路图是一种更高层面的“概念性”指引，无法直接转化为具体的、应对这种现实环境干扰的航向。 它知道目的地在哪，却无法告诉你在浓雾中该如何绕开暗礁。 “它只能指出最终方向，无法规避现实障碍。”林恩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瞎逛，直到撞上暗礁或者耗光补给” 卡洛斯有些绝望。 林恩没有回答，他闭上眼睛，将“机械之触”的感知力提升到极致，同时 subtly 引动“信标”徽章和碎片的力量，尝试去“阅读”这片迷雾。 在他的感知中，这片迷雾不再是无形的气体，而是由无数极其细微的、停滞的、带着微弱精神污染效应的能量粒子构成。 它们并非均匀分布，其浓度和流动（虽然几乎停滞）存在着极其细微的差别。 而海面之下，那些隐藏的暗礁、危险的能量旋涡，它们的存在本身，也会对周围迷雾的能量场产生极其微弱的扰动。 这种扰动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但凭借着碎片带来的、对能量规则的极致敏锐，林恩的“机械之触”竟然真的捕捉到了那一点点不协调的“涟漪”。 “左转十五度。” 林恩忽然开口，声音平静。 “什么” 卡洛斯一愣。 “左转十五度，前方三点钟方向，水下有大型暗礁群和强能量乱流。” 林恩重复道，眼睛依旧紧闭，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种超感知状态中。 卡洛斯将信将疑，但还是依言操作。船只缓缓左转。 几分钟后，声纳屏幕上（虽然干扰严重，但近距离勉强能用）果然显示出一片密集的礁石信号，并且探测到剧烈的能量波动。 如果不是提前转向，他们很可能已经撞了上去。 船员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看林恩的眼神更加怪异。 “右转五度，避开左侧那个缓慢移动的深海漩涡。” “保持航向，这片区域的迷雾能量相对稳定。” “减速，正前方有隐藏的浮冰群，虽然不大，但足以撞穿船壳。” 林恩如同一个拥有透视眼的人形声纳，不断报出精确的指令。 在他的指引下，“迅捷暗影”号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在危机四伏的迷雾海域中穿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个又一个致命的陷阱。 卡洛斯从最初的怀疑，到震惊，再到彻底的麻木，只是机械地执行着林恩的指令。 他现在毫不怀疑，如果没有林恩，他们早就死了一百次了。 老瘸腿（他似乎从之前的控制中恢复了一些，但变得沉默寡言，时常对着一些草药发呆）也偶尔看向林恩，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 然而，这片“迷途海雾”的可怕之处，远不止于隐藏的物理危险。 在迷雾中航行了大约一天后，更加诡异的事情开始发生。 一些奇怪的、无法解释的声音和光影，开始出现在迷雾深处。 有时是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如同海妖歌唱般的空灵歌声，诱惑着船只向那个方向驶去（被林恩严厉阻止） 有时是迷雾中突然闪过一些熟悉的、却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景物幻影—— 比如碎齿城的酒馆招牌，或者勒菲弗尔药店的地下室。 甚至有一次，值夜的水手发出惊恐的尖叫，声称看到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迅捷暗影”号，如同幽灵船般与他们并行，船上的“另一个自己”还在对自己招手。 幻觉，这片迷雾能直接干扰人的心智，挖掘内心深处的记忆和恐惧，制造出足以以假乱真的幻象。 即便有林恩的预警，也无法完全避免这种精神层面的侵蚀。 船员们开始变得焦躁、多疑、神经质，甚至出现了小范围的斗殴。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船上蔓延。 林恩自己也受到了影响。 在一次全神贯注感知航路时，他猛地看到前方的迷雾中，出现了巴顿的身影。 巴顿浑身是血，眼神却清澈无比，对着他焦急地大喊：“林恩，快醒醒，这是个陷阱，别相信他们。” 那幻象如此真实，甚至让林恩的心神出现了瞬间的动摇和剧痛。 但他立刻意识到不对。 “信标”徽章传来稳定的秩序波动，瞬间驱散了那逼真的幻象。 然而，幻象虽然消失，那句“别相信他们”却如同魔音灌耳，在他心中回荡。 他们指的是谁卡洛斯老瘸腿还是……指引他来此的“万机之魂”碎片本身甚至……是勒菲弗尔 难道这迷雾制造的幻象，并非完全是虚假，反而夹杂着一丝来自潜意识或被遮蔽的真相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 呜——呜——呜—— 一阵低沉、苍凉、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号角声，穿透了迷雾，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号角声与之前的海妖歌声和幻影不同，它真实、沉重、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物理力量，震得人心头发闷！ “有东西，有东西在雾里。” 了望台上的船员发出声嘶力竭的、几乎变调的呐喊！ 所有人瞬间冲向船舷！ 只见在右舷方向的浓雾之中，一个巨大无比、如同山岳般的黑色轮廓，正缓缓地、无声无息地靠近！ 那轮廓的样式古老而怪异，并非任何已知的船型，更像是一座……移动的、布满尖塔和拱门的黑色岛屿.......... 或者说是一座被从海底强行拔起的、沉没的神庙！ 而在那黑色巨物的最高点，隐约可以看到一点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冰冷燃烧的光芒。 那苍凉的号角声，正是从那座“移动岛屿”的深处传来。 “幽……幽灵船！ 是传说中的‘诅咒方舟’！” 一个年老的船员瘫倒在地，面无血色地尖叫起来，“它……它专门捕捉迷途的船只和灵魂，被它盯上，谁也逃不掉！” 卡洛斯的脸色也变得惨白如纸，显然也听过这个可怕的传说。 那巨大的黑色阴影并未表现出攻击性，只是以一种恒定的、令人绝望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并行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押送！ 林恩的“机械之触”感知到那黑色巨物散发着一种极其古老、极其死寂、却又带着某种冰冷秩序的能量场。 它与“寂静坟场”的那些守卫有些相似，却又更加……完整和强大。 而且，他似乎感觉到，那点幽蓝的火焰，似乎……“看”了他一眼。 一种莫名的、并非恐惧，而是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那里面有警惕，有一丝好奇，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遇到同类般的……感应！ 就在这诡异的对峙中，林恩怀中的“万机之魂”碎片，忽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一段新的、更加简洁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 “检测到‘巡礼者’印记。” “目标：‘诅咒方舟’——巡礼舰队，‘放逐者’级移动圣殿，‘沉默见证者号’。” “状态：离线/迷失/自主运行。” “威胁等级：低（暂定）。” “建议：保持距离，谨慎观察。” 巡礼舰队，放逐者级移动圣殿。 林恩心中巨震。 这艘传说中的幽灵船，竟然是古老“巡礼舰队”的一员。 和“坚毅号”是同类。 它似乎也迷失在了这片迷雾中，并且处于一种奇怪的“自主运行”状态。 它想做什么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注视下，那巨大的“诅咒方舟”保持着并行，其船首（如果那能称之为船首）缓缓调整方向，对准了迷雾中的某个特定方向。 然后，它再次发出了那苍凉古老的号角声。 这一次，号角声似乎蕴含着某种特定的频率。 随着号角声的扩散，前方那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迷雾，竟然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动般，缓缓地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条狭窄、却相对清晰的航道。 航道的尽头，依旧弥漫着迷雾，但却能感觉到那里的能量场变得更加稳定。 它……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为什么 林恩和卡洛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不定。 这是一个陷阱还是…… 没有太多时间思考。 “诅咒方舟”在发出号角、分开迷雾后，便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是那点幽蓝的火焰依旧“注视”着他们，仿佛在等待他们的选择。 是相信这艘传说中的幽灵船，沿着它指引的航道前进…… 还是继续在原地打转，等待未知的命运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了林恩身上。 林恩看着那条被分开的航道，又感知了一下“万机之魂”碎片那并无危险提示的反应，最终做出了决定。 “跟上它。” 他沉声道。 “迅捷暗影”号小心翼翼地、提心吊胆地，驶入了那条被“诅咒方舟”开辟出的神秘航道。 巨大的黑色方舟如同沉默的守护者（亦或押送者），缓缓跟在后面，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在这艘迷失的古老圣殿的“指引”下，他们向着迷雾的最深处，缓缓驶去。 前方等待他们的，会是出路，还是另一个更加可怕的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