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镜中之约与真相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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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砧与火花”酒馆内部的喧嚣，如同实体般厚重。 劣质烟草的辛辣、酒精的酸腐、汗液的咸腥以及金属摩擦的锐利气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首属于碎齿城底层的、粗粝而狂野的交响曲。 林恩穿过拥挤的人群，他的灵性感知如同水下触须，在浑浊的声浪与情绪波动中谨慎地延伸。 他能“听”到角落里佣兵对报酬的低声抱怨，能“嗅”到帮派分子身上未散的血腥气，能“感觉”到齿轮教团信徒祈祷时那股狂热的、非理性的灵性震颤。 而所有这些混乱的信息流，在靠近吧台某个区域时，都如同溪流汇入深潭，悄然消失，只留下一片令人不安的、信息层面的绝对真空。 他走向那片真空的核心—— 第三张高脚凳。 坐在那里的身影，与周遭环境形成了荒诞的割裂。 剪裁完美的暗色风衣纤尘不染，银灰色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仿佛刚从某个上流沙龙而非肮脏的酒馆中走出。 几面边缘模糊、如同水银构筑的镜片悬浮在他身侧，无声地旋转，映照出的景象光怪陆离，却都是扭曲的、不连贯的碎片。 林恩在相邻的凳子坐下，对酒保嘶哑地吐出两个字：“水。” 一杯浑浊、带着明显铁锈味的液体被推到他面前。 “此地的‘水’，总是富含这座钢铁都市的独特韵味，不是吗” 一个温和、清晰，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轻易地割开了所有的背景噪音。 “粗粝，真实，充满了……沉淀的信息。” 林恩缓缓转头，对上了一双墨黑色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倒影，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 藏镜人的脸年轻得过分，甚至堪称俊美，皮肤是缺乏血色的苍白，嘴角噙着一丝洞悉一切般的、非人的微笑。 “你的‘请柬’，我收到了。” 林恩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而我有幸，等来了一位总能带来惊喜的观众。” 藏镜人优雅地举起手中泛着幽蓝光泽的酒杯，他身旁的一面镜片随之调整角度，将液体内部仿佛星云流转的微观景象放大、折射。 “恭喜你，林恩先生，你在‘噬神心脏’那座舞台上的演出，尤其是最后一幕的……‘寂静终曲’，着实令人印象深刻。” 林恩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藏镜人不仅知道结果，甚至可能窥见了过程。 这种被无形之眼注视的感觉，比直面刀剑更令人心悸。 “开门见山。” 林恩截断了他带着戏谑的恭维，“‘镜中景’是什么‘另一种可能性’又是什么” “总是如此急切，追寻真相的探求者。” 藏镜人轻轻放下酒杯，戴着白手套的食指，优雅地点在吧台布满划痕的木面上。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仿佛琴弦拨动。 林恩立刻感到周围的喧嚣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们所在的这片狭小空间，成了一个临时与世隔绝的领域。 “如你所愿。” 藏镜人墨黑的眼眸锁定林恩，林恩仿佛在那片黑暗深处看到了无数信息洪流奔涌而过，“首先，是‘镜中景’，‘观测者’组织，对你成功获取‘创造’碎片一事，给予了最高级别的‘关注’。” “他们认为，你的‘变量权重’已提升至可能影响‘最终校准’的程度，一位‘记录官’已搭乘‘无声方舟’，脱离既定观测轨道，正全速驶向碎齿城星域，根据现有数据模型推算，其抵达时间，不超过三个标准碎齿城自转周期。” 一位“记录官”亲自前来，林恩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这不再是遥远的威胁，而是迫在眉睫的危机。 观测者的直接介入，意味着他已被置于聚光灯下，再无暗中周旋的余地。 “其次，关于此城真正的主人。” 藏镜人继续道，他身旁的另一面镜子碎片中，景象飞速变幻：高耸入云、如同活体般搏动并喷吐着绿色邪能的烟囱； 深埋于城市地基之下、由无数粗大管道与闪烁符文缠绕的巨型机械核心； 一个端坐在钢铁与电缆编织的王座上、身体大部分都已与机械融合、仅存干瘪头颅的古老身影…… “他们并非你所见过的任何帮派，他们自称‘遗民’，是古老‘锻火之民’退化、异化的血脉末裔，守护着这座城市地底深处那咆哮不息的‘初始熔炉’，而你之前探索并摧毁的‘噬神心脏’，不过是那座熔炉在漫长岁月中排泄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失败品。” 遗民，初始熔炉！ 这些词汇如同惊雷，在林恩的脑海中炸响，瞬间重构了他对碎齿城的认知。 这座城市的混乱与疯狂，其根源远比表象更加古老和深邃。 “最后……”藏镜人的身体微微前倾，那纯粹的墨黑眼眸仿佛两个漩涡，要将林恩的灵魂吸入其中，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关于你背负的那位，‘概念悖论’的具现体，‘重置密码’的力量确实玄妙，能强行维系‘秩序静滞’，但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她的本质。” “我知道一个方法，或许能……‘转嫁’这份消耗，甚至尝试利用‘初始熔炉’逸散出的、近乎无穷的混沌灵能，反向浸润她的存在，极大延缓‘重置密码’的衰竭、这，就是我所说的，‘另一种可能性’。” 林恩的呼吸骤然一滞。 尽管理智在疯狂叫嚣这是一个陷阱，但任何与拯救夜莺相关的希望，都像磁石般牢牢吸住了他的心神。 “代价。” 他的声音因紧绷而显得有些沙哑。 藏镜人笑了，那笑容纯净而冰冷，他轻轻吐出那几个早已准备好的字，如同宣判： “你手中，那块新生的‘创造’碎片。” 空气仿佛凝固了。 用这千辛万苦得来、关乎自身力量平衡与未来道路的源初齿轮碎片，去换取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吗” 林恩沉默着，体内的力量却因这巨大的抉择而微微震荡。新融合的秩序之力与沉寂的终结之力，似乎都在等待着主人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