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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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的黑暗。 吞噬一切的、纯粹的、仿佛连“存在”本身都能抹去的黑暗。 叶凡最后的意识，是庞博那只铁钳般的大手抓住自己肩膀的瞬间，是怀中伍小满那具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生命与力量、冰冷软塌下去的身躯，以及前方那片如同巨兽之口般张开的、能吸收所有光与希望的绝对黑暗。然后，便是彻底的虚无。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触感。 甚至…没有方向。 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里彻底失效。仿佛宇宙诞生之前的混沌，又像是万物终结之后的寂灭。叶凡感觉自己像是在无垠的虚空中永恒地漂浮、坠落，又像是被凝固在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琥珀之中。圣体最后残存的那一丝微弱血气，在这片绝对的黑暗里，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无法被自身感知，只能紧紧包裹着怀中那具冰冷得让他心胆俱裂的身躯，维系着那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生机。 “庞博” 他试图在灵魂层面呼唤，声音却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绝对的死寂，比亡魂之河的亿万哀嚎更加令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一丝微弱到极点的异样触感，从紧贴着伍小满后背的手臂传来。 不是温度，也不是震动。 而是一种…“牵引”。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源自血脉本能的微弱指向感。仿佛在这片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极其遥远的地方，极其微弱地…召唤着圣体的本源血气！ 叶凡心神剧震！这感觉极其微弱，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感知一滴水珠的流向，若非他此刻心神高度凝聚，几乎无法察觉。但它确实存在！如同无尽黑夜中唯一一颗遥远到几乎看不见的星辰！ 他猛地“抬头”——尽管在这片黑暗中，上下左右毫无意义——将残存的所有神念都凝聚起来，循着那丝微弱的牵引感，艰难地延伸出去。 没有回应。 只有更深的、更冰冷的黑暗。 但那丝牵引感，却顽强地存在着，如同溺水者手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沉重的力量波动，从他怀中的伍小满身体深处传来。 嗡…… 这波动微弱得如同心脏停止前最后的余颤，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叶凡瞬间感知到，这波动并非源自伍小满自身残存的生命力，而是…来自于他体内深处，某种正在发生恐怖剧变的东西！ 是那条新生的右臂！ 臂骨深处，那几乎完全熄灭的暗金色光芒，并未彻底消失，而是化作了一粒比尘埃还要微小的、却沉重到不可思议的“点”！这个“点”正疯狂地、贪婪地吞噬着伍小满体内残存的一切！气血、生机、甚至…那源自长生本源的不朽特性！它像一个无底的黑洞，要将宿主最后的存在都彻底吞噬、湮灭！ “归墟…反噬…” 叶凡瞬间明悟，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伍小满最后那毁灭一拳，名为“归墟”，其代价竟是…自身也要归于虚无！ 那粒“原点”的吞噬之力越来越强！伍小满本就微弱到极点的生命之火，如同被投入了冰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身体变得更加冰冷、僵硬，仿佛正在向着一具真正的石雕转化！肌肤之下，甚至隐隐透出一种灰败的石质光泽！ “不！” 叶凡在心中嘶吼，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将自己那微弱得可怜的圣体本源血气，疯狂地灌入伍小满体内！这不是疗伤，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本源，去填补那个正在疯狂吞噬伍小满的“归墟原点”！ 淡金色的血气如同涓涓细流，涌入伍小满干涸的躯体，瞬间就被那粒恐怖的“原点”吞噬殆尽！叶凡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要苍白，嘴角无法抑制地再次溢出淡金色的血液。但他没有停止！他咬着牙，将最后一丝、维系着他自身存在的本源血气，也毫无保留地压榨出来，注入伍小满的身体！ 如同泥牛入海！那粒“原点”贪婪依旧！ 就在叶凡感觉自己也要被彻底抽干，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粒疯狂吞噬一切的“归墟原点”，在吸收了大量源自叶凡的、饱含着圣体生命本源的气息后，其狂暴的吞噬之势，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凝滞！ 并非停止，更像是…两种截然不同、却又都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伟力的气息（破灭归墟之力与圣体生命血气），在伍小满濒临崩溃的躯体内，发生了某种难以理解的、短暂的冲突与交融！ 就是这一刹那的凝滞！ 伍小满那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火星，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极其艰难地从他那冰冷石化的躯体深处，极其缓慢地弥漫出来！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纯粹的冰冷死寂！那灰败的石质光泽，似乎也淡化了一丝！ “有效！” 叶凡心中狂震，如同在绝境中看到了一线微光！他强忍着本源亏空的巨大痛苦和眩晕感，毫不犹豫地继续压榨自己，维持着那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圣体血气输入！ 另一边。 庞博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无边无际的墨汁里。 沉重、冰冷、粘稠。 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用尽最后的力量拖着叶凡和伍小满扑向黑暗，然后便是无边的虚无和死寂。左臂断裂处的剧痛依旧清晰，但在这片黑暗中，连疼痛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试图运转妖力，体内却空空如也，像是被彻底抽干。那根陪伴他征战许久的乌黑大棒，也不知失落何方。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包裹着他。 “叶子小满” 他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绝对的寂静吞噬了一切。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沉寂中，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波动，穿透了厚重的黑暗，如同涟漪般轻轻拂过他的感知。 是圣体血气！是叶凡！ 还有…一股更微弱、更沉重、带着一种玉石俱焚后残留余烬气息的波动…是小满！ 庞博铜铃般的眼睛猛地瞪大（尽管在这黑暗中毫无意义），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狂喜瞬间冲垮了虚弱的阴霾！他们还活着！至少…还没死透！ 他像一头被困在黑暗泥沼中的蛮牛，凭着那微弱波动的指引，开始奋力地、笨拙地“游动”起来！没有方向感，他就循着那波动最强的方向，用仅存的左臂疯狂地划拉着粘稠冰冷的虚无！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划动”都耗尽力气，但他不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们！必须找到他们！ 时间，在这片永夜之地失去了刻度。 叶凡的圣体本源在持续的输出中，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每一次输出都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灵魂，巨大的痛苦和眩晕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但他死死咬着牙，那双在黑暗中睁开的眸子，燃烧着近乎偏执的金色火焰，紧紧锁定着怀中那具冰冷的身躯，感应着那粒“归墟原点”的变化。 它依旧在吞噬，但速度似乎…真的变慢了那么一丝丝。而且，在吞噬了大量圣体血气之后，那原本纯粹的、冰冷的、指向彻底湮灭的破灭气息中，似乎…掺杂进了一缕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生机 这缕生机极其孱弱，如同初春冻土下挣扎冒头的一星嫩芽，随时可能被严寒扼杀。但它顽强地存在着，与那恐怖的破灭之力形成了一种极其脆弱的、岌岌可危的平衡！ 正是这缕微弱的生机，维系着伍小满最后一丝生命之火没有彻底熄灭！也正是它，让那疯狂的石质化趋势，在叶凡拼命的血气输入下，被极其艰难地遏制住了！ “坚持住…小满…别放弃…” 叶凡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嘴角的淡金色血液已经凝固。他感觉自己快要油尽灯枯了。 就在这时—— 噗通！ 一个沉重的东西猛地撞在了他的身上！ “嘶…！” 叶凡被撞得气血翻腾，本就微弱的本源血气一阵紊乱，差点中断输入。但他瞬间就感知到了那撞来的东西所携带的熟悉气息——狂野、蛮横、带着一丝焦躁和狂喜！ “庞…博” 叶凡艰难地在灵魂层面传递出意念。 “叶子！是我！他妈的…总算…总算摸到你了！” 庞博那粗犷的、带着劫后余生巨大喜悦的灵魂波动，如同炸雷般在叶凡的意识中响起，瞬间冲散了无边的死寂！“小满呢他怎么样他最后那一下…吓死老子了！” “在…在我怀里…情况…很糟…” 叶凡的意念传递都带着虚弱的颤抖，“他在…吞噬自己…我…我在用血气吊住他…但快…撑不住了…” “什么！” 庞博的灵魂波动剧烈震荡起来，充满了惊骇。他巨大的手掌立刻摸索过来，触碰到叶凡怀中那冰冷、僵硬、如同石雕般的身躯时，饶是庞博心志如铁，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这地方有气的话）。 “他娘的…怎么会这样！” 庞博又急又怒，“那现在怎么办老子的妖力也耗干了！这鬼地方…” “有…有牵引…” 叶凡强撑着越来越模糊的意识，将那股微弱的、源自黑暗深处的圣体本源牵引感传递给了庞博，“方向…那里…可能是…生路…” “生路” 庞博精神一振，巨大的手掌立刻握紧了叶凡的手臂，“管它是不是！总比在这黑棺材里等死强！走！我拖着你们！” 没有任何犹豫！庞博爆发出蛮兽般的凶性，仅存的左臂爆发出最后残存的气力，如同拖拽着两座沉重的大山，循着叶凡指引的那一丝微弱到极点的牵引方向，在粘稠冰冷的黑暗虚无中，奋力前行！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叶凡几乎将全部心神都维系在向伍小满输送本源血气上，身体如同沉重的负担。庞博断臂处剧痛钻心，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苦。伍小满的身体冰冷僵硬，如同一块不断散发着微弱死气与破灭气息的顽石。 三人如同在永夜泥沼中挣扎的蝼蚁，朝着那不知是否存在的渺茫希望，艰难跋涉。 不知过了多久。 叶凡的意识已经模糊到了极限，圣体本源近乎枯竭，输入伍小满体内的血气已经微弱得如同游丝。那粒“归墟原点”似乎感应到了血气的衰弱，其吞噬之力隐隐又有加剧的趋势！伍小满体表那刚刚被遏制住的灰败石质光泽，再次开始缓慢蔓延！ “不…行了吗…” 叶凡心中涌起巨大的绝望。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 前方那深邃无边的黑暗之中，那丝微弱的牵引感，骤然变得清晰了一丝！ 紧接着，一点极其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没的…光 不，不是光。 那更像是一种…“存在感”的增强。是那片绝对黑暗本身，在前方某个极其遥远的地方，似乎…变“薄”了那么一丝丝仿佛一层厚重的帷幕，被揭开了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 一股难以言喻的、宏大、古老、带着一种包容万物又镇压一切的磅礴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呼出的第一缕气息，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黑暗帷幕，拂过三人！ 这股气息拂过叶凡身体的瞬间，他那近乎枯竭的圣体本源，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迎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甘霖，猛地一震！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悸动与渴望，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是…是它！” 叶凡黯淡的金色眸子骤然亮起最后一丝光芒，用尽最后的力气在灵魂中嘶吼：“庞博！快！就在前面！冲过去！” 庞博也感受到了那股气息！虽然与他格格不入，却蕴含着一种令人心安、仿佛能镇压一切邪祟的浩然伟力！他精神狂震，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潜力，拖着两人，朝着那气息传来的方向，发起了最后的、亡命的冲刺！ 黑暗，在前方似乎真的变得稀薄了！ 那股宏大的气息越来越清晰！ 希望，从未如此刻般接近！ 然而—— 就在这曙光初现的刹那！ 嗡！！！ 一股冰冷、死寂、带着无尽岁月沉淀下来的腐朽与怨恨的意志，如同跗骨之蛆，竟紧随其后，穿透了那尚未完全合拢的亡魂之河与黑暗的界限，猛地锁定了正在亡命冲刺的三人！ 是它！ 亡魂之河对岸的那个阴影！ 它…追来了！ 这股意志并非实体攻击，却带着一种更可怕的侵蚀力！它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如同冰冷的毒液，直接渗透进三人的灵魂深处！目标，直指叶凡怀中，那正处于生死边缘、体内“归墟原点”与圣体血气维持着脆弱平衡的伍小满！ 这股冰冷的、充满了无尽恶意的意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地压在了那岌岌可危的平衡之上！ 叶凡怀中的伍小满，身体猛地一颤！ 那粒原本被圣体血气暂时安抚、吞噬速度减缓的“归墟原点”，在这股纯粹恶意的刺激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暴动！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纯粹的破灭气息，猛地从伍小满的右臂爆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