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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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星光尘埃无声流淌，如同一条被冻结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银河，铺展在死寂的河岸。空气中残留着能量碰撞后的灼热焦糊味、浓重的血腥气，以及那股宏大意志降临又退去后留下的、令人心悸的虚无感。 庞博半跪在地，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损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断臂处，鲜血混合着妖皇血气特有的暗金色，仍在缓慢地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尘埃中，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更麻烦的是那些缠绕在他左臂和躯干上的灰黑色斑纹——那是后方黑暗中恶意侵蚀留下的“死气烙印”。它们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着，散发着冰冷腐朽的气息，不断蚕食着他的生机，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艰难地抬起头，铜铃般的眼睛扫过身边两位兄弟。 叶凡躺在地上，脸色是失血过多的惨白，嘴唇干裂，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他胸前的伤口被庞博用撕下的衣襟草草包扎过，圣体的金色血气几乎完全沉寂，只有心脏位置还保留着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跳动，那是他圣体本源核心烙印仍在顽强支撑的证明。 而伍小满…他的状态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半边身体覆盖着灰败的石质，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如同经历了千万年风化的古老岩层。而那条新生的右臂，则彻底化为了另一种形态——整条手臂呈现出一种死寂的、如同星辰内核般的灰白色泽，沉重、冰冷、僵硬。皮肤表面，凝固着无数道漆黑如墨的裂纹，它们不再闪烁毁灭的光芒，却像是最深沉的伤疤，烙印在石化的肢体上，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封存感。他同样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但呼吸极其微弱，若非胸膛还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起伏，简直与一尊真正的石像无异。 “观察样本…养分…” 庞博咀嚼着那宏大意志最后留下的冰冷意念碎片，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他伸出仅存的左臂，指尖带着一丝微弱的妖力，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伍小满那条被封冻的石臂。 触感坚硬、冰冷，如同万载玄冰，没有丝毫血肉的柔软和温度。指尖传来的，只有一种深沉的、被强行禁锢的、令人心悸的“死寂”。他能感觉到，那死寂之下，封存着足以将眼前一切，连同这片诡异的河岸都彻底抹去的恐怖风暴。 “小满…你他娘的…这次玩得也太大了…” 庞博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担忧、后怕，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他收回手，强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巨大的身躯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孤峰，伤痕累累，却依旧带着一股不屈的支撑力。他不能倒下。叶子和小满都失去了意识，他就是唯一还能站着的支柱。 必须离开这里！ 这片河岸，流淌着诡异的星光尘埃，潜藏着无法理解的冰冷意志，后方还有那虎视眈眈的黑暗恶意。这绝不是久留之地！ 庞博的目光投向河岸深处，星光尘埃如同指路的微弱萤火，蜿蜒流向未知的黑暗尽头。那里，是唯一的“前方”。 “叶子，小满，撑住…老子带你们走！” 他低吼一声，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艰难地弯下腰，用左臂小心地穿过叶凡的腋下，将他沉重的身体半扛半抱在身侧。叶凡的身体软绵绵的，毫无知觉，圣体特有的沉重感让庞博本就虚弱的身躯猛地一沉，断臂处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差点再次跪倒。 他咬紧牙关，腮帮子鼓起，额头上青筋暴跳。妖皇血脉中那股蛮横的力量再次被压榨出来，支撑着他没有倒下。接着，他看向地上的伍小满。半边石化，一条手臂更是彻底变成了沉重的“化石”，其重量可想而知。 “呼…呼…” 庞博喘着粗气，眼神在伍小满身上扫视，寻找着能下手的地方。避开那条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石化右臂，他最终用左臂勾住了伍小满相对完好的左侧腋下和腰肋，猛地发力！ “起——！” 一声闷哼！伍小满的身体被硬生生拖拽起来。那石化部分的重量远超想象，庞博感觉自己像是拖动了一座小山！断臂处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涌出，染红了包扎的布条。左臂上被死气侵蚀的灰色斑纹也仿佛受到了刺激，蔓延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带来更强烈的刺痛和寒意。 一左一右，扛着两个失去意识的兄弟，庞博巨大的身躯佝偻着，如同背负着两座沉重的大山。他迈出了第一步，脚步踉跄，在星光尘埃中留下一个深深的、带着血痕的脚印。第二步，第三步…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肌肉在哀鸣，骨骼在呻吟，识海中残留的怨毒尖啸和死气侵蚀带来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 他不能停！停下就意味着放弃！停下就意味着他们三个都将成为这片诡异河岸的尘埃，成为那冰冷意志的“养分”，或者后方黑暗中恶意的猎物！ 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古铜色的皮肤上不断滑落，滴在冰冷的尘埃里。沉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河岸边回荡，成了唯一打破宁静的声音。他死死盯着前方，那微弱星光指引的方向，眼中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火焰——那是守护的执念，是兄弟情谊铸就的最后堡垒！ 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星光尘埃依旧微弱地流淌，四周的景象单调得令人绝望。只有脚下尘埃的触感，以及肩上越来越沉重的负担，提醒着庞博现实的残酷。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左臂上的灰色死气斑纹已经蔓延到了肩膀，冰冷的麻木感正一点点侵蚀他的手臂。断臂处的失血和剧痛，更是如同不断敲打的丧钟。 就在庞博感觉自己的意志快要被无边的疲惫和痛苦彻底淹没，身体即将到达极限的刹那—— 前方的景象，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那微弱流淌的星光尘埃，在前方不远处似乎变得稍微明亮了一些，并且…汇聚了起来！ 不再是均匀铺洒在地面，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引导，向着河岸中央的某个点缓缓汇聚、盘旋、沉淀。它们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直径约莫丈许的、散发着柔和朦胧星辉的…水洼 那“水洼”平静无波，表面如同覆盖着一层流动的液态星光，散发着一种奇异而微弱的吸引力。水洼底部，沉淀着厚厚一层更加凝实的星辉尘埃，如同细碎的钻石粉末，散发着静谧的光泽。 更让庞博心头一震的是，当他靠近这星辉水洼时，一股微弱却极其纯净的清凉气息，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悄然拂过他的身体。 这股清凉的气息拂过他左臂上那蔓延的灰色死气斑纹时，那些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斑纹，竟然…极其轻微地…停滞了一瞬！那股深入骨髓的侵蚀寒意，似乎也被这股清凉稍稍压制了一丝！虽然效果微乎其微，如同杯水车薪，但在这种绝境之下，任何一丝缓解都如同甘霖！ 而当他肩上扛着的叶凡和伍小满，身体接触到这股弥漫在星辉水洼周围的清凉气息时，变化更加明显！ 叶凡惨白的脸上，那因痛苦而紧锁的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丝。他微弱的气息，在接触到这股气息后，似乎…变得稍微稳定了一点点仿佛干涸的土地，汲取到了一缕微不足道的水汽。 最让庞博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伍小满！ 他那半边石化身体上遍布的细密裂痕，以及那条被封冻的、布满黑色裂纹的石臂，在接触到这股星辉水洼散发的气息后，表面竟然极其缓慢地…浮现出一层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微弱的温润光泽！那光泽一闪而逝，如同幻觉，却真实存在！仿佛这星辉水洼的气息，对他那被“封冻”的状态，有着某种难以理解的微弱滋养作用！ “这…这水…” 庞博疲惫至极的眼睛猛地亮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虽然这星辉水洼的气息对死气的压制效果微弱得可怜，对叶凡的伤势也仅仅是杯水车薪，但对伍小满那诡异状态似乎有奇效哪怕只是极其微弱的、表面的反应！ 这无疑是黑暗中的一线微光！ 庞博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沉重地跪倒在星辉水洼的边缘。他小心翼翼地将叶凡和伍小满从肩上放下，让他们尽量靠近那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水洼。 叶凡躺在水洼边，微弱的气息似乎真的平稳了些许。伍小满半边石化的身体靠着水洼的“岸沿”，那条化石手臂垂落，冰冷的石质表面，在星辉的映照下，似乎真的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的“活性”光泽。 做完这一切，庞博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巨大的身躯靠着水洼边一块相对光滑的、同样散发着微弱星辉的黑色岩石滑坐下来。断臂处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如同潮水般涌来，左臂上的死气侵蚀带来的冰冷麻木感更加强烈。 他大口喘着气，汗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紧贴在身上。他看了一眼身旁昏迷的兄弟，又警惕地环视着四周依旧死寂、流淌着星光的河岸。后方，那片黑暗的“帷幕”早已消失在视野尽头，但无形的压力依旧笼罩心头。前方，是未知的黑暗。 “暂时…安全了” 庞博背靠着冰冷的星辉岩石，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无边的疲惫和伤痛中沉浮。他不敢完全放松，仅存的左臂下意识地握紧成拳，肌肉紧绷，保持着最后的警戒。但身体的极限已经到达，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这片由星光尘埃汇聚成的奇异水洼，成了这绝望河岸上唯一的、散发着微弱生机与希望的小小孤岛。而伤痕累累的庞博，就是这座孤岛上，守护着两位沉睡兄弟的最后礁石。他巨大的身影在朦胧星辉的勾勒下，显得无比孤独，却又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韧。 他微微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片刻，积蓄哪怕一丝力气。每一次呼吸都沉重而缓慢，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对抗着侵蚀的死气和透支的极限。他知道，短暂的喘息之后，更艰难的跋涉还在前方。但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得扛着兄弟，在这条流淌着冰冷星光的未知之路上，走下去！ 拳头，无意识地抵在冰冷的岩石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死寂的星光河岸，庞博沉重的呼吸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